第13章

 人生对比,另一视线。 

 新的画面出现。 

 清晨,大谭村三十多青壮年组成的民兵分成两队,一队在村口设卡,村内巡逻。 

 另外一队则开始上山搜寻人贩子踪迹。 

 村口大喇叭间隔一个小时就会响一次,几乎牵动全村老少动作,场面震撼。 

 看着这一幕,魏瑕满意点头,随后带着两个粗糙干饼出了门。 

 大谭村后面有个不起眼的荒山,山谷小路崎岖,人迹罕至。 

 魏瑕到地方,额头已见汗,却未曾休息,没拿家里农具,担心被发现端倪,魏瑕捡了周边木头石块开始挖掘。 

 山谷碎石杂乱,地面僵硬。 

 整整一天的时间,饿了就吃一口干饼,才挖开二十多厘米深浅,一米多浅坑。 

 手指已多处开裂,也有不少地方磨出水泡。 

 日落黄昏,魏瑕才借着微弱光亮,一身脏兮兮回家,喝一点米汤。 

 之后深夜借着灯火坐在弟弟妹妹身边辅导他们做作业。 

 “看你这样子,一身脏兮兮像在泥巴里打滚,还不去洗澡洗衣服!” 

 “弄脏了床单你洗啊!” 

 姥爷程忠越看越来气,怒斥开口,弟弟妹妹也嫌恶的盯着。 

 魏瑕没在意,顺从点头,洗衣服到半夜。 

 微博直播画面,弹幕滚动。 

 [你在做什么!魏瑕只是为了埋葬父母啊] 

 [你们当然不知道他面对怎样压力] 

 [这个时候,魏瑕根本还没痊愈,伤口得多疼] 

 画面继续。 

 整整一周时间,大谭村始终在戒严,不仅是大谭村,矿区小镇,左营乡,赵庄各地始终没有停止防范警惕,安全了许多。 

 魏瑕知晓,至少一个月内,凶手没机会大张旗鼓威胁到他们。 

 而这一周时间,魏瑕也终于挖好两个大坑。 

 每天回家身躯都快散架,伤口疼痛牵扯不断,吃的也只有冷饭剩饭。 

 但魏瑕虚弱面孔始终带着笑。 

 姥爷程忠见他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你这一身,最近每天都去哪了,整日里不着家!” 

 “我去帮他们搜山抓人贩子。” 

 程忠不屑,越看越烦。 

 “就你,还抓人贩子?” 

 “整天舔个脸傻笑,你能抓谁?没用的东西!” 

 25年除夕,业城高档养老中心。 

 九十三岁程忠如今正在这里养老,身体虚弱,坐在病床上。 

 二孙子魏坪生作为业城玻璃实业集团董事长,为他精心挑选这里养老。 

 如今护工调好直播画面,忙碌打扫。 

 程忠看着这一幕,呆住许久。 

 九十三岁的他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脑海中时常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但直播画面还是让他想到三十年前。 

 那一周,大外孙子魏瑕总是傻笑,一身脏兮兮早出晚归,甚至经常连饭都吃不上,他回家了还要辅导弟弟妹妹写作业。 

 他记得魏瑕尽管爱笑,却脚步虚浮,脸色也虚弱的厉害,还经常捂着肚子。 

 但他以为是没吃饱饭。 

 原来是伤口。 

 程忠想到也是那一年,魏瑕坚决要求把弟弟妹妹送给别人家养,自己是怎么骂他的。 

 “手足同胞都不要,你是畜生啊!” 

 “你爸妈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当家作主!” 

 可这一刻,程忠颤巍巍,伸手指着那张稚嫩脸庞,复杂叹息。 

 “所以呢,之后你送走弟弟妹妹,是为了报仇?”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为了钱吗!” 

 九十三岁的程忠稀疏白发发抖,不敢相信,胸腔像是压了什么东西,沉重难受几乎喘不过气。 

 年迈程忠浑浊眼眸颤抖,倒映出的画面和直播三十年前画面形成重叠。 

 夜色昏暗,山林不时传来鸟叫和风吹树林尖锐呼啸,寂静沉重。 

 大谭村外,少年魏瑕推着自行车,艰难行走于山间泥泞。 

 自行车后座上带着粗布包裹,一点窝头,和简陋香烛。 

 矿区小镇,魏家老房子不远处,秸秆堆成一团。 

 自行车停下,这里因为大火焚烧和人贩子出没,深夜寂静无比。 

 魏瑕跪在地上,手有些发抖。 

 拨开秸秆,寒冬腊月,两具尸身已经发硬,冰冷。 

 再见父母,魏瑕才终于放任自己委屈流泪。 

 这一刻,他终于像个十二岁孩子,无声落泪,他疯狂擦拭,喃喃自语,我不能哭,不能再哭了,我长大了。 

 我是长子啊。 

 我不哭。 

 魏瑕自言自语。 

 他几乎颤抖将父亲身躯放在自行车上,艰难扛着,推着自行车,于星夜山野中孤独前行。 

 伤痕还未恢复,每走过一段路,都需要停下喘着大气休息。 

 直到将父亲尸身运到山谷,再返回运送母亲身躯。 

 泥泞中,伤口拉扯的疼痛让魏瑕力气愈小,一里山路跌跌撞撞,摔倒数次。 

 只是他不在意,依旧压低声音,悄无声息的保护好父亲的身躯,宁可自己受伤,也不让父亲满身污泥。 

 后半夜,将最后一捧土按紧,埋下,魏瑕从粗布包里拿出蜡烛点燃。 

 一个人在荒山山谷里,烧着纸钱,磕头叩拜。 

 至此,他知晓,自己再也没有依靠,弟弟妹妹在世间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他没父母了。 

 “爸妈,你们放心,弟弟妹妹都没事。” 

 魏瑕红着眼,声音很低,平静而坚定。 

 脑海中浮现出昔日偷听到父母争吵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