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有鱼 作品

26. 《周津澈日记》26

    舒意没有留在父母家过夜,吃完饭后她同双眼抹泪的蔚父告别,蔚女士站在一侧手拍额头,倍感无语。
 




    宁城的晚高峰依旧拥堵,红色尾灯绵延千里,如果从高空看,有几分旧年岁常说的“红妆百里”。
 




    舒意今晚起了情致,连上车载蓝牙,选了邓丽君的金曲专辑,
 




    宁城的人均小汽车保有量高居全国榜首,堵车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不过在邓丽君的歌声下,她耐心地一步一挪。
 




    八点往回走,快十点才到家。
 




    横过宁江的世纪大桥灯火通明,铅白色墙体闪闪发亮。
 




    她降下车窗,混杂潮腥湿气的雨雾扑面而来。
 




    最近接二连三地出了那么多事,舒意很久没和狐朋狗友泡吧泡夜店,生活寡淡如一杯白水。
 




    她拒了一场夜趴,手包夹层翻出门禁卡,轻轻地贴在感应区一扫,电梯缓缓开合。
 




    高级公寓的保洁到位,匀净明亮的瓷砖上没有一根头发。
 




    但有一束花。
 




    贴着她的门口放。
 




    她开门时习惯性地瞥了眼对门,虽然知道对面搬来了人,这天长地久的,倒是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舒意弯腰捞起花,瑞典女王已经不如早上饱满鲜妍,她手指戳一戳粉白色的卷曲花瓣,轻轻骂:“别以为送我一束花,我就会原谅你。”
 




    指纹识别验证通关,舒意小腿轻盈回勾,一把抵上了大门。
 




    她在玄关换鞋,趿着毛绒绒的居家鞋到书房,找了好一阵才摸出个不知道谁送来的乔迁礼,一盏华清云纹的细颈玻璃瓶。
 




    暴雨在顷刻间热烈,舒意蹲在玻璃墙前,她的侧脸也被透明水线冷冷地打湿。
 




    花瓶太窄,只能挑三拣四地抽出几支。
 




    舒意没有养花的经验,因此也不确定这些漂亮又短命的鲜花能活多久。
 




    money对什么都好奇,它轻快地跃上桌台,歪头歪脑地打量。
 




    她把花瓶搁到阳台,真是一点儿也不打算精细照料,任由风吹雨打。
 




    所以那晚周津澈下了班,他站在她的窗台下,看见了他送的花。
 




    .
 




    昨夜入睡前忘了关窗,雨下了后半夜,客厅贴墙的沙发和纱帘沾了旧霉雨味,舒意原地站了几秒,打电话给相熟的保洁公司。
 




    预约上午十点的服务,她换好衣服化好妆,雪纺衫搭掐腰长裙,低盘发,浓密发苞中斜签一支羊脂玉的发钗。
 




    保洁团队和她相熟,和气融融地打招呼:“蔚小姐,您出门呐?”
 




    舒意单手扶着漆木玄关,花瓣般的唇角向下一捺,无奈得好真实。
 




    “对呀,要应酬。”
 




    有人就笑:“能被蔚小姐应酬那是他们的福气。”
 




    “嘴甜!回头给你们加工资。”
 




    money听不懂人类之间的虚情假意,它跃上冰箱,趾高气扬君临四方威风凛凛。
 




    她上午陪一位abc观展,对方是蔚女士某个合作伙伴的儿子,出自一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据说家中行三。
 




    abc姓华,舒意称呼他为“华先生”,他也礼尚往来,还赠一句“蔚小姐,客套礼貌泾渭分明。
 




    华先生在美国出生,但讲港普,一问才知道,他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港城人,但他港普讲得一般,前后鼻音浓到根本分不清,舒意半蒙半猜,对话最后绕成了全英文。
 




    这场展会出自一个超现实主义艺术家,舒意站在他本人光怪陆离的自画像前,感慨一句:“不愧是搞艺术的。”
 




    华先生用他那烫嘴的中文问:“蔚小姐,你也搞艺术吗?”
 




    此“搞艺术”非“搞艺术”,舒意仗着abc无法理解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她信口胡说:“哦不,我不搞艺术,我现在喜欢搞编制的。”
 




    华先生:……?
 




    他显然没理解,舒意也只笑一笑。
 




    华先生在她的笑容里乱花渐欲迷人眼,一颗心飘忽地落不到地。
 




    展厅有三层,一层是较为寻常的画展,二层专供客人休息,提供大吉岭红茶佐以精致马卡龙,三层需要特殊通行证。
 




    华先生拥有邀请函,携着貌美且敷衍的舒意上到三楼,被艺术家那天马行空的脑回路震惊得连连感慨。
 




    这老三怎么这样小家子气的。
 




    舒意借口电话,她站在浴风露台往下眺,来往参展的客人有不少是她的熟面孔,对上目光的,笑一笑,算招呼。
 




    重新回到展厅,华先生已经和艺术家本人侃侃而谈,他的主理人也在一侧陪同,见了舒意,眼中的惊艳先于意外绽放。
 




    “舒意?真是你——刚刚还有些不敢认。”他很惊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舒意换上社交微笑:“有时间一起饮下午茶?”
 




    艺术家眼神来回,疑惑地问:“温,你认识?”
 




    “是我在哥大求学时的校友。”温说:“一位非常、非常优秀的女性。”
 




    “既然是温的朋友那么也是我的朋友了。”艺术家伸出手,舒意与他交握时互换姓名。
 




    华先生看看艺术家,又看看舒意,努力用中文插话:“那我也是蔚小姐的朋友。”
 




    舒意觉得好笑:“jesus!你当然是我的朋友。”
 




    温要求合影,艺术家和华先生欣然同意。
 




    “Ladyfirst。”华先生彬彬有礼地欠着手。
 




    舒意像一尊精美花瓶站在他们中间,美得耀眼夺目又与世无争。
 




    这张照片她没有发到私人号,转而贴上ins,因为华先生用不惯国人的社交软件。
 




    中饭和华先生和温一起吃,艺术家临时来了灵感,吃了两张罚单回到画室,并在狂风呼啸的电话声中许诺这幅画送给舒意。
 




    舒意耸肩,想起他看不见,无奈而笑:“well,是我的荣幸。”
 




    和温的见面在意料之外,舒意听他说毕业后他还在哥大留任了一段时间,舒意垂眸抿茶,低下一截秀美白颈。
 




    “那你怎么回国了?”
 




    温苦笑一声:“还不是追着他跑。太喜欢了,我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