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灯十里 作品
56. 犹怜(一)
少年痛苦的眉眼在烛火下憔悴。
“还是说你从来不曾心属于我。”
“哪怕一点点。”
羡枝沉静凝视镜辞安的眼眸,这回却怎么都说不出谎话。
但她从来都没有厌弃过他。
从来没有。
少女伸手想要抚平镜辞安眉宇间的忧愁,奈何少年修直的手直接贴了上来。
“不要离开我。”
带有乞求的语气。
哪怕身上的伤口再疼,镜辞安都认了。
只要羡枝不离开他。
少女深吸口气——
原来镜辞安早就知道自己会离开。
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羡枝忽而想到了丰州城外那夜的醉酒。
当时她喝的头晕目眩,醒来后记忆就断片了。
也是从那日开始,镜辞安越发敏感多疑的。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倏忽间,少年的吻如落雨梨花袭来,让羡枝失去了任何防备,缠绵的醉感让他们纵身沉沦。
少女在吻中惊醒,想要推开倾压而来的镜辞安。
“你...你的伤口会裂开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伤口上的绷带就渗出了猩红的血迹,染红了层层纱布。
烛火微弱的光线揉乱了少年迷离的眼神。
指尖的滚烫触及羡枝的那刻,镜辞安早就失了理智。
少年使坏地轻咬她的耳尖,默默低语道。
“有我的心疼吗,枝枝。”
少女顾不得现下的无措,她的面颊好似要同火焰燃烧起来,沾湿的罗裙来不及拾掇。
此刻的春光旖旎实在让人难逃沉沦。
“镜辞安,我...”羡枝艰难地吐出字眼。
停下来。
如溺于水中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口是心非。”少年冷哼道。
镜辞安反而收紧了力道,在少女的身上留下了重重吻痕——
羡枝想用衣襟欲盖弥彰,却被少年张手挡住。
“这里不是寝殿。”少女低声提醒道,面色绯红。
不能任由少年随意胡来。
镜辞安湿漉漉的眼神下暗波汹涌,少年又作出了惯用的无辜模样,叫人无从言说。
“你——”
羡枝欲言又止,忽觉脑中一阵晕眩,再度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任务提示:警告!突发紧急剧情!】
【请宿主即刻穿越,救回幼年时期镜辞安,否则世界观将崩塌!】
镜辞安疑惑地见少女怔愣片刻,而后乖巧地贴在自己的肩膀上睡着了。
“?”
少年目光沉沉看向羡枝,明明自己才刚亲几下——
刹那,屋中角落摇曳的池中荷花吸引了镜辞安的目光,两三点幽微的荧光刺痛少年的双目。
这次又是因为莲花吗?
镜辞安暗自想道,目光在昏睡的羡枝上流转。
少年手中亮起灼热的符纸焰火,殷红的血液滋养着蓝色火花——
只需镜辞安稍动指尖,蓝色的符纸火焰就会朝荷花飞去。
将花焚成落地的灰烬。
手中的焰火一同点燃了少年眼中的光亮。
“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镜辞安低语道,在沉睡的少女唇上落下虔诚的吻。
随后,少年正欲弹动指尖,将火焰射向已经瞄准了千万次的“靶子”。
“砰”木门发出的响声如惊雷,出现了熟悉的人影大步往里迈步。
“羡枝!我听阿姐说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卫衍自顾自地边走边问,全然没有意识到屋中的场景——
正当他抬头时,正好对上了镜辞安幽幽的目光。
少年怀中稳稳托着沉睡的羡枝,美如冠玉的脸上荡出丝轻慢的笑意。
只字未言,仅是冷冷地凝眉看向门口处的卫衍。
朔风穿堂而过,镜辞安的眸光深黑,敛尽所有欲望。
“...”卫衍愣神,脚步久久未踏出。
“你们?”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镜辞安似全然变了个模样,少年指尖的符纸火焰蠢蠢欲动。
镜辞安略带厌烦地单手压在膝上,狠狠地朝卫衍冷笑道。
“你是来打扰我们的吗。”
“可我们正在兴头上。”
说罢,少年低头垂眸,朝羡枝的脖颈咬去,在少女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不轻不重的咬痕。
阴戾,主权意味的目光在少年好看的容颜上流转。
卫衍沉默片刻,攥紧了拳头。
“既然你们在休息,我便不打扰了。”
“方才是我唐突了。”
萧瑟的秋风吹过,吹得心底更生寒凉。
在合上木门的刹那间,卫衍发觉镜辞安的目光依旧始终在他的身上。
像是在划清界限的困兽。
在卫衍的心上狠狠剜了道痕迹。
镜辞安灭了符纸上的火焰,嘴角竟勾出笑意,少年的心中有了些许愉悦。
“也罢。”
“今日便不烧莲花了。”
因为刚才已经烧掉了更让他不快的东西。
正在坠落于幻境的羡枝仍旧忙于寻找小镜辞安的身影,奈何偌大的镜王宫根本没有头绪。
“这次的任务怎么发布的这么紧急。”
“刚提醒完就把我拉进来了。”
少女提起碍事的裙摆,在荒凉的冷宫中四处奔跑,没有看见任何人影。
女人的尖叫声混杂哀求声在废旧的清池边响起。
“是迟莲的声音!”
羡枝循着声音方向寻去,却发现有众多宫人围成圈在清池旁看戏。
“娘娘饶命,我的孩子怎会有谋害他人之心呢。”
迟莲哭成了泪人,跪倒在凤仪万千的巫蛊娘娘面前,丝毫不顾任何体面。
潮湿的泥土弄脏了迟莲发髻上唯一的银簪,女人姣好的脸蛋也爬满了憔悴的皱纹。
泪水落入尘埃里,如同没有来过一样。
巫蛊娘娘神色愠怒,鲜红的指甲扯住迟莲的衣襟,娇矜地诘问道。
“倘若不是你儿子教唆,镜玄怎会跑去荒无人烟的树林之中,险些命丧捕兽笼?!”
“不会的,不会的。”
迟莲卑微地摇头,拼命拽住了娘娘的裙摆,胳膊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他不敢的,他是个乖孩子。”
远处宫中的小厮正拿长棍守在清池边,小镜辞安在水中使劲扑腾的影子若隐若现。
每当镜辞安拼命游向岸边时,又被小厮伸出来的长棍再度抵了回去。
周而复始,没有结束的意思。
“迟莲,你当真好狠毒的心。”
“我的孩子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可曾安眠于榻上?”
巫蛊娘娘推开了形容枯槁的女人,发髻上华丽的珠翠在光下刺痛了羡枝的双眼。
“那就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羡枝望向遥远的清池岸,不知小镜辞安究竟在水中挣扎了多久,他的衣裳早已湿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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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拖延下去,会出人命的。
“顾不得了。”少女沉声下定了决心,下刻就跃入了冰冷的清池水中。
刺骨的池水如细密的针扎在羡枝的皮肤上,荡漾起的波纹重重叠叠,少女的心也被拧成了团。
“有人跳池啦!”有个眼尖的宫女喊道。
“把她给我抓回来!”巫蛊娘娘气极,鲜红的指甲指向羡枝的方向。
“我看谁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救人?!”
所有侍卫都鱼跃入了池水中,羡枝见后方紧追不舍,暗自使出了所有力气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救...救命!”小镜辞安的力气快要用尽了,即将沉没入深不见底的池水中。
“拉住我的衣带!”
羡枝喊道,迅速解下细长的带子,投掷向力竭的小镜辞安。
少女拼命向他伸手,即使将其往无人的岸边推了上去。
小镜辞安上岸后便呕出了好口水,咳嗽不止。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羡枝忧心忡忡望向后方的侍卫。
以现在的速度,侍卫很快就会追上他们。
羡枝心一横,抱起还在眩晕的小镜辞安狂奔而走。
面前有三两小厮拿着长棍拦住了他们的去处,少女索性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见到没有五官空洞的脸,小厮们纷纷被吓到腿软失语,甚至直接晕倒在地。
“这张脸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嘛。”
羡枝暗自窃喜道,但身后的脚步声仍旧没有停歇,她只得加快自己的速度。
半梦半醒的小镜辞安睁开眼,望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吗?你又来救我了吗?”
他喃喃自语道,语气却是明快的。
“是我。”羡枝大口喘气,还不忘观察侍卫行进的方向。
“我说过你有危险,我就会出现来救你。”
但少女的身手终究不敌宫中的侍卫们,还是被他们抓住了。
“你是何人?胆敢在镜王宫中造次!”
“为何迟迟不肯转过身来?!”
“把你怀中的孩子交出来!”
正当侍卫们恼羞成怒之时,小男孩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母上又叫你们做什么了?”
是镜玄,他只有四五岁的光景。
“你们是要找哥哥的麻烦吗?”镜玄好奇地眨眨眼睛,湿漉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镜玄你听母上说,母上是在陪哥哥玩。”
巫蛊娘娘温声细语道,想要上前揽住镜玄,却被他躲开了。
“那为什么哥哥浑身都湿漉漉的?”镜玄摇摇头。
他已经不是容易被骗的小孩了。
“母上,哥哥没有要害我,是我自己贪玩求着哥哥陪我去小树林的。”
“是哥哥喊人把我从捕兽笼里救出来的。”
巫蛊娘娘站在原地束手无策,在自己孩子面前却又不好发作。
“傻孩子,这是母上的事情,你不需要管。”
“哇”镜玄立刻哭出了眼泪,死死抱住羡枝的罗裙不松手,躲到了少女的身边。
吓得羡枝火速将脸埋在了小镜辞安的身上,生怕被镜玄看见脸,留下心理阴影。
“母上不要这样,镜玄喜欢哥哥!”
镜玄哭得直抽抽,给巫蛊娘娘心疼得不行。
“好,母上答应你,我们现在就回宫去。”
镜玄拍落了娘娘的手,倔强地擦干脸上的泪痕,大声说道。
“镜玄不要走了。”
“我要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