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天光(一)

    “起来吧。”
 




    在意识模糊间,一双满手血污的手拉起了神志恍惚的柳静姝。
 




    少女已经磕了千级台阶。
 




    她走过的每一级都遍布额角的鲜血。
 




    石砖上的血迹由鲜红逐渐转变被发黑的殷红。
 




    柳静姝缓缓抬眼。
 




    期待能再度望见陆钦明那双熟悉的眉眼。
 




    但却不是他。
 




    映入眼帘的是神色麻木空洞,裙裾遍布血污的羡枝。
 




    “滚...滚。”柳静姝气若游丝地推开羡枝伸出的手。
 




    险些踉跄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我不起来,我要继续磕头——我要救钦明。”
 




    “羡清枝,都到现在了,你还要继续跟我作对吗?”
 




    何月泱擦掉了额头顺延下来的血迹,提起裙摆打算继续磕头。
 




    “我不是在跟你作对。”羡枝在崩溃的边缘,沉默地合眼。
 




    “我在救柳静姝。”
 




    “何月泱你不能死,柳静姝更不能死,听明白了吗?”
 




    少女紧紧攥住了何月泱纤细的手腕。
 




    她们总是这样对峙着。
 




    此刻却又第一次同时刻骨铭心地痛着。
 




    柳静姝眼中半含泪水,喑哑嗓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发颤的喉咙艰难吐出几个字发问。
 




    “钦明呢?”
 




    羡枝不忍回答这个问题,同柳静姝一同默默流泪。
 




    如有千万根银针痛扎自己的心脏。
 




    细密尖锐的痛感遍布全身。
 




    少女从袖口中抽出了陆钦明留下的婚书。
 




    她保存的很好,婚书一尘不染,完好无损。
 




    “这是他要我交给你的。”羡枝艰难地咬牙说道。
 




    “他说...既然生时无法相守,那么死后也该成全...”
 




    柳静姝彻底卸下了身上的力道,跪倒在冰凉的石阶上。
 




    一遍一遍用疼痛的指尖抚摸烫金纹理的胭脂红色婚书。
 




    她早已泣不成声。
 




    少女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怀抱婚书哀嚎痛哭。
 




    像把她的心彻底撕裂开了两半,生生留下个溢血的豁口。
 




    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们快走,不然山匪——”羡枝想要拉起心如死灰的柳静姝。
 




    忽而听到身侧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就一会儿功夫没看住,这么快就有人来救你了?”马大淳啧啧了两声。
 




    “像你们这样不听话的娘们还真是头一回见。”
 




    “哥!你仔细看看,那个不是昨天被我们扔在乱葬岗的女的吗?!”
 




    马二淳认出了羡枝,尖叫道。
 




    “还真是,竟然还能活着回来?”马大淳瞪着眼睛喊道。
 




    “蠢货。”
 




    张承毫不客气将马大淳和马二淳踹到地上,手里的剑还滴着新鲜的血迹。
 




    “把他们都带回去。”
 




    “张承你不得好死。”柳静姝眼眶猩红。
 




    恨意充斥她的胸腔,恨不得此刻就与张承同归于尽。
 




    “怎么?恨我?”张承戏谑地笑道。
 




    “我还能让你更恨我。”
 




    “你猜我这把剑上滴的是谁的血?就是你们柳家上下的血呢。”
 




    张承丧心病狂地拿出剑展示。
 




    今日柳府一听到自家小姐被山匪绑走,就马不停蹄地派人送去钱财赎人。
 




    但他们都低估了张承杀人不眨眼的程度。
 




    不仅全府上下被搜刮一空,柳府也无人幸免于难。
 




    柳静姝绝望地怒吼尖叫,张口咬住了张承伸出的手,宁死也不松口。
 




    张承这个疯子也不挣扎,玩味地盯着柳静姝。
 




    享受血液从指尖流淌下来的感觉,直到她彻底崩溃晕厥过去。
 




    “老大,我们到了。”
 




    马大淳将车马停好,恭恭敬敬将张承请下车。
 




    张承回头才注意到在马车上默不作声的羡枝。
 




    他歪头认出了她。
 




    “被扔进乱葬岗的小侍女?活着回来了。”
 




    少女的脸上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平静得可怕,羡枝缓缓抬头,目光直视在张承的身上。
 




    “命大逃出去就算了,还上赶着来送死?”张承嗤笑少女的愚昧。
 




    没有任何表情反应的羡枝让他感到恼怒。
 




    男人一步步靠近被扔在角落的羡枝,手里的刀剑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他以为这样就会让少女跪地求饶了。
 




    “张承。”忽然,羡枝缓缓张开了嘴,低语道。
 




    “下地狱吧。”
 




    “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张承含笑,脸上青筋暴起。
 




    锐利阴狠的脸上多了几丝不快。
 




    “把地牢里的两个都拉上来。”张承转身挥袖而去。
 




    他已经烦透了玩弄的戏码,干脆都杀了干净。
 




    “是。”小喽喽立即将地牢里的两个少年绑了上来,扔到了堂前中央。
 




    蓝河的身体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被扔到地面上丝毫挣扎反应都没有。
 




    整个人处于闭气的状态,身上也多了几处新伤。
 




    他和孟怀苏在地牢里也没少吃苦头。
 




    孟怀苏被喽喽们强行压倒在了地上。
 




    纵使再猛烈地挣扎也是强弩之末,腿处的致命伤让他难以站立。
 




    “老大,这个已经没气了。”马二淳踹了踹地上的蓝河。
 




    少年没有任何反应。
 




    “拉出去割断手脚,再扔去乱葬岗。”张承连眼睛都没抬。
 




    蓝河叫他太失望了,竟然如此弱不禁风。
 




    “张承,我们堂堂正正比一场。”孟怀苏朝张承吼道。
 




    “你?你拿什么跟我比?”张承抽出剑鞘里的剑,抵住少年的喉咙。
 




    “就拿你那连把剑都拿不稳的手来比吗?”
 




    羡枝见张承的剑就要劈下来。
 




    身体借力滚向张承的脚边,撞落了男人手里的利剑。
 




    “有种。”
 




    男人震怒的声音响彻堂前,愤怒捏住羡枝的脖颈。
 




    “那就你先死。”
 




    张承俯下身想要拿起地上的剑,发现剑不见踪影。
 




    那把剑被柳静姝死死拿在胸前,就是不肯放手。
 




    “给我。”张承觉得头疼,一怒之下从柳静姝手里强硬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