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迷林(三)

    四人迷迷糊糊跟着二狗往家的方向走。
 




    二狗一路蹦蹦哒哒,身上的猪草筐在背上摇摇晃晃,但就是不肯放下来让别人帮忙。
 




    “那个,二,二狗。”
 




    羡枝总觉得这名字别扭,像是随意乱叫的小名,结果是面前这位漂亮小孩的大名。
 




    “怎么啦?”二狗眨眨大眼睛。
 




    额前被猪草筐的汗水顺着脸流到了衣服上,让本就打补丁的粗布衣显得更加破旧。
 




    “让我们帮你拿猪草筐吧。”羡枝看猪草筐都比二狗的身体还大,完全可以整个罩住二狗瘦弱的身躯。
 




    难以想象二狗以前是怎么天天背猪草筐的。
 




    “不行!不行!”
 




    二狗突然做出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惊恐的瞳孔骤然收缩,长满茧子的小手紧紧攥住了猪草筐。
 




    “要是回去被俺娘发现我没在好好干活,俺娘又该生气了!”
 




    小孩表情上的惊慌不像是假的,身体应激般地不断颤抖,立刻蹲在原地抱头蹲着,手脚冰凉冰凉的。
 




    “你娘亲会责罚你?”镜辞安皱眉。
 




    这小孩的反应实在反常,就算父母会有责罚也不至于如此害怕。
 




    “不是。”二狗摇摇头,湿漉漉的眼睛被吓出几滴眼泪来。“俺娘不会打我。”
 




    “俺娘会打我爹…”
 




    卫衍悬着心松了口气,还以为多大事呢。
 




    少年上前拍了拍二狗的肩膀,半开玩笑道。
 




    “打你爹就打你爹呗,你爹又不会被打死。”
 




    “来,背上的猪草筐给我。”
 




    卫衍朝二狗伸手拉猪草筐,结果蹲在原地呜咽的二狗哭得更猛了,哗啦啦根本停不下来。
 




    “不行啊!呜呜!就是因为俺爹快被娘亲打死啦!”
 




    众人纳罕,愣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站在原地,秋风瑟瑟不断往他们的脖子里灌,后背一阵发凉。
 




    “你刚刚说什么?”羡枝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爹快被你娘…打死了?”
 




    二狗擦擦眼泪,哽咽点头,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带着哭腔说道。
 




    “在俺爹生病的那几年,俺娘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对阿爹不顺眼就是打骂,嘴里说的都是我听不懂的话。”
 




    “直到后来俺爹卧床不起,奄奄一息,邻里的阿婆阿公都说我阿娘要害死阿爹。”
 




    “阿爹现在几乎一天就要挨两顿阿娘的鞭子,已经躺在床上完全说不出话了。”
 




    羡枝觉得自己要晕倒了,这是刚逃出山匪的围堵就跑入另一个狼窝了。
 




    叮咚,系统的提示音又标红在少女的脑海里闪过:
 




    【剧情任务:请尽快跟随二狗前往目的地,违反剧情将被世界抹杀。】
 




    真是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自己。
 




    羡枝就猜到系统没憋好事,少女强装淡定揽住二狗的肩膀。
 




    “二狗啊,带我们去跟你娘亲好好讲道理,我们来帮你。”
 




    “真的吗?”二狗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拉住了少女的衣角,“但姐姐你们要小心,我娘力气比我爹还大。”
 




    “之前的日子我娘一直生病不见人,后来我爹病的时候,阿娘突然就恢复健康了,力气也比平常大了不少,每晚我入睡的时候都能听见阿爹的哀嚎声…每次都让我怕得睡不着。”
 




    “所以我才会挑半夜来割猪草的。”
 




    卫衍打了个冷颤,震惊地看向胸有成竹的羡枝:“你真要跟他去啊?”
 




    “当然啦,小事。”羡枝感觉自己牙都要咬碎了。
 




    少女已经想象到一位魁梧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摩拳擦掌。
 




    嗯,她三拳,羡枝过头七的小事罢了。
 




    “二狗所说的事情确实罕见,就跟着二狗同去吧。”镜辞安沉默思考良久。
 




    如此看来二狗一家都很奇怪,说不定暗藏了其他秘密。
 




    少年转身按住了想要逃走的卫衍,镜辞安眼角的血迹还没擦去,带血的眸子笑里藏刀地看向卫衍:“卫兄也一起吧。”
 




    “镜哥哥...那个地方看起来异常凶险,当真打算去吗?”
 




    何月泱心里略有一丝不安,她从未见过这种模样的镜辞安。
 




    与往日大相径庭,甚至身上还散发着邪气杀意,夜色给少年上了层隐形面具,所有真实事物都开始逐渐显现...
 




    经过一番波折,四人还是到了二狗的家门口。
 




    “嘘,推门一定要小声,现在阿娘在家里还醒着呢。”
 




    二狗比了个小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破旧漏风的木门。
 




    众人都屏息等待,顿时门内的穿堂风呼啸般吹过他们的身侧。
 




    院中的女人从青石阶梯扭着腰肢缓缓走下,从暗处走到明亮处,每走近一步,风吹过他们的力度就强一寸。
 




    “怎么现在才回来?”女人高扬的语调在深夜里凉飕飕的,明显的诘责语气让二狗泪眼汪汪。
 




    女人脚底的凤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她的模样与羡枝最初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在稀薄的月光下仔细看,女人面容皎皎,五官柔美中带有怨气,腰肢纤细,身上裹了件黛色暗红纹裙袍,发髻上金点珊瑚朱钗泛着明净的光泽,浑身都散着股高雅脱俗的气质。
 




    二狗的眼睛很像她,但女人的眼睛略微上扬,像是淬了点毒,不怒自威。
 




    “阿娘...”二狗不敢开口说话,他被女人直接推开到了一旁,猪草窸窸窣窣洒落一地。
 




    “嗯?”女人走到四人的跟前,在何月泱面前停住了脚步,鲜艳红指甲挑起了少女白皙的下巴,留下深深的红色指痕。
 




    少女下巴被抓得疼痛,眼泪下意识地夺眶而出,她完全无法挣扎,女人的力气大的可怕。
 




    “怎么带四个乞丐回来?”
 




    女人玩腻了这只受惊的白兔,松了手上的力道,转而看向站在身侧的羡枝。
 




    大家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喘,羡枝看着眼前的女人手里拿了把胭脂红扇,半掩住了女人扬起笑容的嘴角,诡异迷惑的氛围慢慢铺展开来。
 




    “你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心思单纯的。”女人发疯似的狂笑,笑得弯下了腰,又突然停下来凝视了羡枝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