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暗波(二)

    羡枝沙哑地哭道:“我把镜片还给你,还给你好不好,春姐姐你醒醒。”
 




    “你们都不许碰她!!不许碰!我的春姐姐没死!!”
 




    “滚开啊,我让你们滚开啊...”
 




    何升的耐心已经被消耗殆尽,下令官兵尽快处理,示意将羡枝强硬拉开。
 




    “羡府的小姐被教养的如此孩子气的吗?“
 




    “羡小姐,你再做阻拦就是妨碍公事了。”
 




    何升挥手让身后的士兵上前掰开难舍难分的羡枝和段春许。
 




    士兵的手还没有碰到羡枝的胳膊,就被镜辞安抓住了手臂。
 




    “别碰她。”少年冷着嗓音,他不想多管闲事,此种情况下却也不得不出手。
 




    “何兄是否操之过急了?”
 




    “死生。”镜辞安垂眸,“乃人之大事。”
 




    何升没想到镜辞安也会出来阻挠,何况何家在这几年待镜族质子不薄。
 




    男人烦躁地挥袖:“既然如此,那就给她最后的体面。”
 




    “派人去段府通知,让段府的人扶灵柩上山送他们的小姐最后一遭!”
 




    说罢,何升便头也不回地走远,朝下山的方向赶去。
 




    处理幽鸣河并不是唯一的朝廷派命,徽帝还派了件更重要的事情给何元青调查。
 




    想来,现在也该是收尾的时候了。
 




    进入追溯镜太长时间,身体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羡枝在看到官兵离去之后,也晕倒在了淅淅沥沥的雨中,靠在了段春许冰冷的怀里。
 




    她没有春姐姐了。
 




    段府的灵柩在雨中飘摇,伴随着阵阵哭声,在夜幕中缓缓将她们都带回了宏都城中。
 




    段弋花白的头发在雨中更显憔悴苍老,征战沙场一辈子的老将军固执地要自己上山接自己女儿回家。
 




    镜辞安看怀中抽噎昏迷的羡枝,眼神朦胧不清。
 




    她到底是谁?她真的是羡清枝吗?少年沉思良久,一言不发。
 




    卫蓉突然从卫府空荡荡的床上惊醒,她在山中昏迷之后就被送回了家中。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
 




    “老爷吩咐了就让你待家里安心静养,何府的大婚就在明日了...”床边的侍女焦急地拦住了卫蓉。
 




    卫蓉如梦初醒,用力抓紧了侍女的肩膀,声音颤抖问道:“春许呢?段春许在哪?”
 




    “我是不是做梦了,我和段春许根本没有去宏都后山对吗?”
 




    少女面色苍白,身形瞬间消瘦了下来,宽大的琼色裙袍拖拽着卫蓉羸弱的身体,如同寒风中即将颓倒的柳枝。
 




    “小姐...”侍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话呀!回答我!段春许没死对不对!”
 




    “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是吗?”卫蓉声音哽咽,泪水似断线的珍珠落在衣袖上,她彻底陷入到了崩溃当中。
 




    “你我都为普通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世间又有几位女子能入太医馆呢?”
 




    “何公子或许能成为卫小姐的如意郎君,或许,他往后不会负你。”
 




    “卫小姐,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卫小姐...”
 




    段春许的音容笑貌不断在卫蓉的脑海中浮现,少女扶住凭栏哭得不能自已,此刻,强烈的痛感让她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心意。
 




    她心悦段春许,无半字虚言。
 




    “既然生前不能成全,那么死后,自然该相会。”
 




    卫蓉悲痛欲绝的眼神突然变得呆滞凝固,她冲向了屋中的桌案,少女想随段春许一同去了,却被侍女抱住了腰部。
 




    “快来人!”
 




    “快!快来人呐!小姐要自尽!”
 




    卫蓉气虚体乏,力气根本敌不过侍女们,她被众人重重拦住,抬回了暗无天日的闺房里。
 




    此时的羡府已经被朝廷的官兵层层围困,庭中只有何元青和羡文庭在对弈。
 




    “何元青,你为何无缘无故圈禁羡府?!”羡文庭怒不可揭,差点指着何元青的鼻子破口大骂。
 




    “无缘无故?羡兄此话怎讲?”
 




    何元青不急不缓,从袖中拿出了一封被拦截的密信,这封信的外壳油亮发黄,信封内部附有暗纹,一看便是上好的纸材。
 




    “这封密信在数日前被朝廷官兵拦截,上面赫然写着丰州凉王亲启。”
 




    “如今世风日下,又有几人敢有胆子跟凉王私自有来往?”
 




    何元青在庭中慢慢踱步,叹道:“羡兄啊,羡兄,我何元青跟你斗了半辈子了,没想到一眼能认出来的,竟然是你的亲笔字迹。”
 




    羡文庭书中端着的茶盏“砰”一声被放落在了桌上,身后已冷汗涔涔。
 




    自己给凉王的密信怎么会在何元青的手上?
 




    是谁打落了自己训练已久的信鸽?
 




    数封密信怎么偏偏在这一封里出了差错?
 




    “人证物证俱在,不知羡兄是招,还是不招?”何元青走上前一步,他在逼羡文庭就范。
 




    就算如今自己手里没有直接指认的罪证,但凡羡文庭松口,自己就能一举击倒羡文庭。
 




    羡文庭也算是朝廷里的老狐狸,怎可能轻易就进了何元青的话术圈套当中。
 




    “哦?何兄,不知羡某何罪之有?”
 




    “无妨打开信件,不过是些家常寒暄,何来私通之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