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梦的尾声一

    翌日一早,染画进宫,不到一刻就把代容领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名侍卫,手里拿着一个红木盒子。
 




    昨夜下了场小雨,青石板地面色沉反光,空气中有雨后潮湿的气味,泥土香混杂着水汽,微微打湿两人的衣角。
 




    段铭霜带着貘兽在宫门口等她们,还特地驾了一辆马车。见两人出来,又变成八岁女童模样的貘兽小跑着黏上去,和代容亲亲热热地说起小话。
 




    段铭霜走到染画身旁,染画神色冷漠,瞟了他一眼,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将盒子交给他即可。”
 




    侍卫低头应是,将盒子恭敬地递给段铭霜,转身回了宫内。
 




    四人乘上马车往回走,段铭霜在外面驾车,没过一会儿,染画也出来了,坐到他的旁边。
 




    今日她似乎心情不虞,出来了也不说话。
 




    段铭霜听着马车内传来的貘兽和代容的笑声,问她:“皇帝怎么给了你一块废灵石?”
 




    就是装在红木盒子里的东西,他一拿到手就用灵石探查过,里面不过是一块废弃灵石,一丝灵力都无。
 




    染画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三川之灵。”
 




    “哦。”段铭霜微怔,低低应了一声,垂眸盯着手里的缰绳。
 




    马车慢悠悠地爬上后山,停到国师府门外。
 




    马车刚停下,貘兽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代容跳下了车,往两人的小院跑去,说要带她去看昨天的礼物没送出的礼物。
 




    代容笑着说“好”,她们跑过长廊,脚步踏在青石台阶上,溅起的水花弄脏了裙角。
 




    代容喊“我的裙子脏了”,貘兽笑嘻嘻。
 




    “看我待会儿用法术给你变干净!”
 




    话音传到门前时已经微不可闻,染画和段铭霜静立在门口处,与她们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段铭霜面露不忍:“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染画冷静到几乎冷漠,“这是一个梦。”
 




    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无论我们做再多,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
 




    ——
 




    京城有了大动作,皇帝下旨,要在兰国境内修建一百五十五座灵塔,美名其约“为兰国百姓祈福所建”,干的却是强征徭役的勾当。
 




    宫内,金雕玉砌的龙座之上,万俟远让宫人端着等人高铜镜,无时无刻不在欣赏自己重返年轻的容貌,对群臣苦口婆心地劝诫置若罔闻;
 




    宫外,万里无云的烈阳之下,徭役们穿着粗糙的麻衣,在烈日下挥汗如雨,重达千斤的巨石压在他们的肩上,肩膀处早已血肉模糊。
 




    国师府内,染画再次重申了一遍严禁外出的禁令,随后以炼丹为由,闭门不出。
 




    小院院门紧闭,代容和貘兽找了她几次,皆是无功而返,段铭霜倒是一切如常,只是两人能感觉到,他对待她们更宽容了。
 




    他们奇怪的样子总让两人有些不安。
 




    又过了两月,代容的生日到了。
 




    那天的日头格外的大,稍微动一下就满头大汗,貘兽是妖怪,体温低不怕热,代容就挂在她身上,一道去找了段铭霜。
 




    “我们想出去一趟。”小姑娘们眼巴巴地看着她,“今日是代容的生日,我们想去逛逛,买些吃食回来。”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做就好。”段铭霜微微皱眉。
 




    “不,”貘兽瞪着他,拒绝道,“我们就想吃外面的!这都两个月了,你还想拘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段铭霜神情平静:“拘着你们的是染画,不是我。想出去,你去找她去吧,我做不了主。”
 




    说完,他看向代容,脸色柔和了些许:“若是有想吃的,记得告诉我。”
 




    “生辰快乐。”
 




    代容点头,扬起笑脸:“谢谢老师。”
 




    见在他这行不通,貘兽跺脚带着代容跑出去,偷偷来到大门前,想要用法术打破门口的结界。
 




    一半妖力下去,结界纹丝不动。
 




    “看来不行,”代容摇头,按住貘兽想要再来一次的手,说:“还是再寻染画去吧。”
 




    “她肯定也不让咱们出去。”貘兽乖乖收回手,撇撇嘴吐槽道:“也不知是什么仙丹神药,炼了三个月也没个动静。”
 




    “我倒是觉得还好,不算长。”代容想起父皇服药后的效果,既是那般的神药,炼制时间长些也实属正常,只希望不要像志怪小说中说的,要十年百年才能好。
 




    那她和貘兽岂不是得在这宅子里待到死?
 




    也不是,这宅子里过百年后会死的只有她……
 




    “算了,再去看看去。”貘兽拉上她的手,走到染画的院子前,敲了敲门。
 




    毫无动静。
 




    再敲了敲。
 




    门被唰得打开,露出染画苍白美丽的脸,她穿的单薄,黑色长袍随风飘荡,黑发垂散,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长到长至脚踝。
 




    她的神色是难以言喻的冰冷,貘兽和代容同时瑟缩了一下,在烈日下感觉到一瞬彻骨严寒。
 




    “代容,”染画暗红的眸盯着代容,声音有些沙哑,“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