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灭伤之战攸见母6

    画轴剧烈颤动着,内里的荼月白发疯般地撞击着它,可都无济于事。


    看着一群赤目怪物的族人,黎攸抬手一召,无数赤红的小鱼珠子向她飞来。


    它们在黎攸头顶上方的天空越聚越大,越聚越大,最终化为了一个巨大的血阳珠,它遮住了太阳,就这么挂在了天空之中。


    黎攸从一众清醒的梧伤人之间寻到了鹿冥玄的身影。


    见黎攸向她走来,她只是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


    在梧伤地下城中,她效忠于城主黎火熏,努力张罗着梧伤地下城迁移的事务,那精灵村中的大半都是她亲手或是带领人建的。


    修士们和黎火熏说要提前迁移,此事也是她亲自忙前忙后张罗的。事情到了这般无法挽回的境地,她也是推手,她分明下定了决心要当黎攸的助力,但却反而害了她。


    不仅如此,因为工作的原因,她时常呆在地下十八层,那时她也会经常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或呜咽或敲击。但她并没当回事,若是她再敏感些,再上心些,是不是阿攸的母亲就能被早些救出来了,是不是今天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若她能看住点鹿鸦青,莹缟羽也就不会得到梧伤地下城的布局图了。


    待到黎攸走近她时,鹿冥玄掩面转身向更深的地下逃去。


    许是一时心急,她走错了路,不过须臾就被黎攸堵在了石壁之上。


    从幼时到现在,只有鹿冥玄追着黎攸跑的时候,这种黎攸追鹿冥玄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见逃无可逃,鹿冥玄转过了身来,双手拽住了黎攸的衣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鹿冥玄随着自己的悲愤的哭声不停下滑着,最终瘫跪在了黎攸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阿攸,真的对不起……”


    黎攸抬手揽抱住了少女,将瘫软的她揽在了她怀中。


    黎攸轻柔的声音在鹿冥玄耳边响起:“阿玄,你不知情,我不怪你。”


    地下城的工作是黎火熏要她做的,布局图也是她弟弟鹿鸦青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给莹缟羽的。


    鹿冥玄仍哭的不能自己,即使是黎攸能够谅解她,她都不能谅解她自己。


    黎攸安慰似的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背:“别哭了阿玄,帮我做件事好吗?


    闻此,鹿冥玄这才将头抬了起来。


    黎攸自乾坤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递到了鹿冥玄的手中,末了,她又抬手抚去了她面上那颗和泪痣重合的泪珠。


    “这……是……”鹿冥玄看着之上的符号发愣。


    黎攸给她的,是一张安魂曲的谱子。


    黎攸冲她一笑,鹿眼弯弯:“我知道的呀,阿玄吹笛子了最厉害了,不是么?”


    鹿冥愕然,鼻头又涌起一阵酸涩:“嗯。”


    黎攸笑出了唇角的半边梨涡:“所以,帮帮我,好么?”


    “嗯……”


    “丹青!”


    黎攸低唤一声,丹青立刻在鹿冥玄的周围张开了护罩。


    紧接着,悠扬笛声响起。


    黎攸冲着鹿冥玄又是一笑:“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别停。”


    刚把笛子递到唇边的鹿冥玄一愣,最终还是点了头。


    黎攸抬手一扬,落在半空的画轴忽然“蹭”的一下暴涨数尺,它一直不停地延伸着,直到首尾相接,将全部发狂的梧伤人具都围了进来。


    鲜红的血阳珠太阳也照在了画轴围成的“屋室”最上方。


    黎攸回眸望向鹿冥玄,眸光温柔。


    你看呐,我们热爱的东西并非人们口中的一无是处,它们也可以发挥最大的力量。


    鹿冥玄也抬头看她,她眼下的那颗泪痣似乎不见了。


    但很快,鹿冥玄的眸中便满溢出了惊惧。


    她的眸中映出一个红衣身影,她正在飞向梧伤众人头顶的太阳!!


    她独自立于巨大的血阳珠之上,俯首望向地上的狂乱的梧伤众人。


    笛声依旧响着。


    就在这时,梧伤众人身上无数怨气开始慢慢向上溢出,最终汇聚在了黎攸脚下的血阳珠之中。


    而后又通过那颗赤红的珠子,慢慢流向她的眉心。


    黎攸的额间的赤红怨气不断鼓胀鼓胀再鼓胀,就像是鹿冥玄就要爆炸的心脏。


    时间静止,万籁俱寂。


    黎攸包着右眼的血红布条飘落,目之所见的是一片漆黑。


    她这只能辨得七彩的眼睛终究是瞎了……


    她以后可能画不了彩色的画了


    不过这也都无所谓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神女,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贸然将你们带入火坑。阿玄,请替我照顾好大家。


    我愿为我的族人承担这灭世的怨气与阴气,只为换得他们的一线生机。


    *


    梧伤城地表之上,太阳已然西斜。


    画轴一瞬缩减抽回,变作了正常的大小。


    只听地“砰”的一声,黎攸残破的身影终于坠了地,而落地之处正巧就在梧伤地下城的入口不远处。


    她睁着那只赤红的左眼,最后又看了看这片土地。


    这里是黎攸的家,是她长到六岁,并且每年都要回来的地方。


    家这个名词当真奇怪,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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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咀嚼这个词汇时,想起的有笑语欢声,也有细细密密的钝痛。


    或许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吧……


    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分明是立夏时节,却下起了雪……


    莹白的雪片停在了梧伤众人的身上,落在了他们的面上,坠在了他们渐渐清明的赤红眸子之中。


    所有的梧伤人好似在这场雪中看到了曾经……


    那是地下城刚刚出了位神女的日子。


    小小的粉雕玉琢的人儿坐在了地表之上。


    黑夜时,梧伤众人进进出出时都能看到她。


    他们最爱逗她:“小攸神女,你饿不饿呀,伯母家中有好吃的兔子肉,是你大伯方才打的。”


    “小攸,你生得厉害,太阳是什么样的你真实见过,到时候一定要给我家那混小子讲讲,长长见识啊。”


    当她大了,能给地下城买回地表的东西时,族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谢谢神女姐姐,这下我娘的病有救了。”


    “爹爹娘亲,神女,神女姐姐又给我带回来新衣裳了。”


    “神女这是这次买东西的钱,你拿着。”


    “神女姐姐,我们的新家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精灵村!好名字呀!”


    柏草霜伤害了神女的一只活物,那是梧伤族人见过神女最失控的一次。


    他们也曾不理解她。


    “这神女怎么出去了一段日子变成这个样子了,城主大人为了她连都不舍得吃,可她呢,只会顶撞城主。”


    “神女年纪还小,不懂事,不懂长辈的良苦用心,等她长大就懂了。”


    而就在方才,神女对他们说“我……我呢,我会画画,我画画养活所有族人,大家想要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买来。我们就这样先过一段时间,等到我确认精灵村没问题了,我们再迁移过去,可好?我……我会画……画画。我……我们这样,即使贫穷,但却富有……”


    可他们并不信她……


    他们总以为是神女没有长大,耍小孩脾气,可却没想到,终究是他们认知浅薄了。


    是啊,他们就算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无法站到地表人的起点之上,他们确实是浅薄了。


    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又去问谁去讨要这种公平去呢?


    *


    梧伤地下城地表之上一片苍茫。


    纯白的雪遮盖了残肢断骸、碎石鲜血,也覆在了无主的画轴之上。


    忽然,一阵银光炸开,只听“叮铃”一声响,一个白衣少年身影从画轴中钻身而出。


    他抬手将画轴紧裹在了怀中,眉心死拧,满目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