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奈余舟 作品
82. 剥皮开膛攸失白
莹缟羽曾经和她说过:旭晟山会在地表建一个村子,让梧伤人都住进来,修士们在村子周围布下阵法,可以让村中的梧伤人都免受太阳所害。不过,那阵法只能白天开,而那村子离梧伤地下城的出口还有一定的距离,要实现梧伤人的迁移,就需要黎攸做出暂时可以遮蔽太阳保护梧伤族人的东西,也就是血阳珠。
此番安排有许多好处:一来,梧伤人终于实现了走上地表的愿望,同时住在地表后,他们也可以不用担心被独目虫寄生了,梧伤族人不必受苦,而怨气一事也能彻底得到解决。二者,旭晟山的修士们也可以深入梧伤地下城中,彻彻底底地将怨气清除,从此以后也不必担忧走尸害人了。
只不过,此番就是苦了黎攸,她需要炼制梧伤地下城近万人的血阳珠,以保证他们都可以平安抵达村子。
让梧伤人不再受太阳所害的其他办法她不是没有想过,可这群人毕竟不像是她,是梧伤人和地表人结合所生。
这些族人在地下居住了已然千年之久,想要更改他们的体质并非那般容易。
黎火熏走到黎攸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道:“辛苦了,等下同父亲一起用餐罢,餐点都是族人捕获的新鲜野味,父亲都舍不得吃,只等着你回来呢。”
黎攸点头,胸中各味杂陈,三分暖意,三分愧意。
黎攸抬头看向黎火熏,只见男人的面上俱是疲意,许是时常蹙眉,他的眉心的“川”字纹已然消不下去。视线上移,她看到了父亲束发的那根黑色发带,那发带整体被洗得发白,边缘处也磨出了毛刺,这发带是黎攸第一次去绘鸢城买给父亲的,他一直带到现在。
黎攸心下一阵酸楚,突然想到自己为父亲做的那只发簪。
正当她将手再次伸向绣袋的时候,黎火熏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瞥了一眼地上的画轴淡声道:“只是以后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东西了,还是要将时间全都花在修行和炼血阳珠上,这样才能将梧伤人带到地表,这样才配得上你神女的名号,才对得起我和你的族人,知道了么?”
黎攸的手顿时僵住,不知怎地,她的那只胳膊在那一瞬间便没了一丝的力气。
半晌,她抽回了手,默默将地上的画轴捡起,而后乖乖应道:“好。”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呢?黎攸说不出也道不明。
她讨厌父亲不顾自己的隐私,却又心疼他劳累的模样,她厌恶他固执的思想,却又愧疚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黎攸有时能感觉到,父亲是爱她的,但这种爱里却是夹杂了真切的痛意,甚至她觉得父亲这样的爱是一种枷锁和绑架。
为什么总要搞这些自我牺牲式的戏码呢?父亲已然不是那个收黄泥坛的父亲了,他现在是城主,是梧伤地下城权利最高者,已然不存在吃不起,舍不得吃某物这一说法了,可他依旧会如此说,会如此做,对于此,黎攸确实会感动,但感动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自卑的内疚。
黎攸曾经也同父亲谈起过这个问题,她明确地说,如果有父亲不舍得吃,或是吃不起的东西,那我也宁愿不吃不要。可父亲却一脸爱怜地看着她说,爹爹为了你心甘情愿。
黎攸登时一阵无言和无力。那种感觉就是,她思虑了数个日夜,蓄力打出的一拳,就这样落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而那棉花吞吃掉了她所有的力量,而后还要告诉她,你看啊,即使你打了我,可我依旧那般温柔地待你。
我,待你好吧?
我,是一个多么好的父亲。与之相对的,你也要做好一个听我话的孩子啊。
黎攸这餐饭吃得索然无味,心不在焉,待到餐毕出了城主殿后,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全然忘记跟父亲提了那“让梧伤人别碰那阵法”的事。
她转了身,正要往回走时忽然瞥见了城主殿的殿门,她脑子顿时一阵疼痛。
罢了,还是将此事告诉鹿冥玄,再让她传达给她的城主父亲吧。
从鹿冥玄那里出来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下城。
血阳珠还差了许多,她得抓紧去做了。
黎攸出了洞口便向安置小白的那棵树走去,期间有梧伤人围了上来,也叫她以有急事为由婉拒了他们的热情。
她甫一来到安置小白的石柱附近就开始唤它,却丝毫没有回音,走近了去叫,还是不应。
没来由的,黎攸一阵焦躁不安,她旋身上了那石柱顶端。
没有。
一跃而下,又翻了四周的石缝里的枯黄干草,和其他一个个的石柱顶端。
还是没有。
小白素日里乖巧得很,也粘人得很,一般不存在这种她唤了几声都不应的时候,而且除了去找她,它也从不会乱跑。
除了…去找她……
黎攸登时一阵胆寒,拔腿就向地下城奔去。
甫一到达,就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银铃声,那是她送给小白的铃铛发出的声音,黎攸心下一喜,顺着声音找了过去。
那声音离她并不远,她向下走了几层,终于寻到了一处小石屋,门上的草席发旧泛黄,“呲呲拉拉”的毛皮摩擦声,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臭味自屋中飘出。
黎攸心下一阵不安,丝毫不顾及礼节地直接将那门帘一把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