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第 195 章

    “请你相信我。”宁息的语气格外诚恳,神色也是乖顺至极。
 




    他希望无论如何,她可以在知晓事情的全貌后再去评判。
 




    良玹望着他,久久不语,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幅金相玉质的皮囊之中,隐藏着的是怎样的内质。
 




    不同于此世所有生命的另一种新奇的物种,本该混沌、空白又危险。
 




    因为本身没有关于这世界的正常认知,也没有任何人教会他正常的认知,不分善恶是非,不通喜怒哀乐,不惧生死枯荣,所以显得尤为残忍。
 




    更何况,大概对于原本的祂来说,世事、世人远比尘埃还要渺小,微不足道。
 




    拥有足够的能力,却从未阻止眼前发生的恶事,放任恶行在某种程度上与助纣为虐、甚至与作恶无异。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一个神智正常的人身上,已经足够为此人定罪。
 




    甚至人世制定的律法之中,也有相关的条目。
 




    但眼前这个不是人类。
 




    以至于他做出的这些承诺,都显得有些许离奇荒诞。
 




    若是那个一切祸事的始作俑者在这里,恐怕都要大笑着嘲讽他的愚蠢可笑。
 




    良玹手指无意识地蜷起,轻捻着衣袍上细致的暗纹出神,许久后,才苦笑一下。
 




    宁息就这样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跪在她面前,脖颈上的红线缠绕得规整,一圈一圈紧密排列,不仔细看就好像在他脖颈上系了一圈红色缎带。
 




    他的眼睛此时格外清澈,大抵是勒得有些不舒服,眼睛有些潮湿,那种淋雨幼犬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可以轻松挣开脖颈上的束缚,但他没有,就这么安静执拗地守着她,仿佛在等待她的审判。
 




    良玹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这笔烂账究竟要如何算。
 




    “毕竟……算了。”良玹起身,那些红线也随之消失无踪,她走向一旁,“收拾一下吧,我们也该走了。”
 




    除了她披着的那件外袍,其他的衣服都在一旁,已经被宁息洗净烘干了。她拿起来,看到中衣背后被撕开了一很长的一条口子,已经被缝补好了,针脚不算太精细,但缝得很是认真,两侧对得整齐,找不出一点凸起和错位。
 




    良玹心不在焉地想,他现在的确是非常像一个人类了,如果不是同她一起对付那些怪物,被污染得神智不清,大概永远不会暴露他真正的身份吧。
 




    宁息却没有动作,他低声道:“解决完这件事情,我们再离开。”
 




    良玹一怔,反问:“怎么才算解决完?”
 




    宁息认真道:“我想知道,你对于这件事的全部想法。不要闭口不谈。”
 




    他再次抬眼看她,那双眸子乌沉,像是幽森无光的夜晚,带着矛盾的掠夺与克制,让人一时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善意无害的幼犬,还是嗜血暴戾的凶兽。
 




    良玹不解,侧头睨着他,“为什么?”
 




    “因为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他不希望让这件事情横亘在他们之间,心知肚明、闭口不谈,长久下去很容易成为一道无法逾越消弭的屏障,阻隔在两个人之间。
 




    倒不如一次清算干净,无论是恶语相向,还是极刑责罚,都比现在这个样子要好。
 




    良玹叹了口气,想了想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同的立场得出的结论是不一样的。归根究底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的观点没有任何意义。以你当时的认知状态,隔岸观火的行为我可以理解。”
 




    其他物种也会因为领地、食物、繁育……等诸多原因同类相争相残,甚至互食。
 




    路过的人若是看到,或许也不会介入斗争,跳过去拉架或者主持公道。
 




    更别说这种没有丝毫同理心的世外生物了。
 




    “但那些受害的人,向你祈求援手的人,恐怕永远不能理解吧。而我也不是他们,既没有立场对你降下判罚,又没有立场宣布你是无罪的。”
 




    如果他曾经动手杀过许多人,或许她还能直接给出定论。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想起那些被折磨致死的生命,说不愤怒是假的,但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而且行事毫不收敛。相比起来,那个可严重太多了。
 




    “而且那些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这些年也做了很多好事吧?包括救濯世阁的那些人。既然你在通晓世俗之后没有伤过人,说明你也是一心从善的。如果非要一个判罚的话,就等以后吧。会有人给你的。”良玹意有所指道。
 




    “好,”宁息听了她说出的所思所想,很痛快地答应,“那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抗拒我好吗?我愿意将功折罪,你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完成。”
 




    向善?
 




    或许吧?
 




    他在这世上已经停留了千年之久。若是在从前,这点时间对于他来说简短得微不足道,而且没有任何意义。但自从来到这世界,明白了诸多新奇的“概念”。她猝不及防的离开,让这千年的时间成了无比漫长煎熬的岁月。
 




    虽然时至今日,他对善恶是非依然不太在意,仍旧有着一种无法根除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