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九月 作品

51. 洞房(第2页)

 




    各种因缘际会,时樾留下大金牙性命不死,黑风寨得以苟延残喘。这两年来,大金牙也算安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至于“毒蛇堂”,时枫从未听说,也不了解所谓的“上峰”是谁,做的什么勾当。更加不清楚,为何毒蛇堂堂主萧染,对他穷追不舍。
 




    也许,是想拿他当作“投名状”,来为自己新任堂主一职立威信。
 




    岂有此理。
 




    安排妥当现场的“宾客”,萧染长吁一口气,袍袖擦拭额间细汗。指挥调度上百个不守规矩的粗鄙山匪,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堪比对牛弹琴。他这个上任新官,第一把火能不能烧破天荒,就看今晚的这场“洞房花烛夜”唱得精不精彩。
 




    萧染吞了寨主敬奉的一碗水酒,啪得一声用力摔碎酒碗,震得寨主同一众山匪跳脚,连带熊熊火把也抖上三抖。
 




    “痛快。”
 




    少年砸吧砸吧檀色的唇,细长眼眸增添几分醉色,竹月襕衫袍子宽袖展开,盛情邀请道:“今夜乃时将军大喜之日,莫要冷落了新娘子,此去洞房花烛不过两步路,快着些走,春宵一刻值千金。”
 




    疯言疯语惹恼了时枫,不禁开口怒道:“混账东西,竟敢耍弄本将军,活腻歪了。”
 




    萧染明显一愣,“这话说的,怎么能叫耍弄?我见你二人偷鸡摸狗、畏畏缩缩窝在狗洞通奸,那多没意思?要搞就光明正大地搞嘛。可你二人本无夫妻名分,又怎能光明正大?萧某只好出面,替你们置办终身大事。”
 




    细长眼眸卷了卷,叹道:“萧某一番用心良苦,将军不领情也就算了。人生苦短,知己难求。哎。”
 




    言毕,襕衫袍子甩了甩,命令手下将时枫等人带去洞房。临走之前,还不忘贴心嘱咐山匪,务必打开众人身上束缚的绳索。
 




    “没手没脚,怎么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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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染抬首望向天光,但见清月落白,鸡鸣问晓,心中遗憾又增添几分。越发觉得自己惆怅雁边独行,难抵人间风月缠绵世变。踏着陷入泥淖的破碎酒碗,踯躅返回客塌,“噗”得吹熄烛火,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光。
 




    所谓的“洞房花烛”,不过是一间竹屋,一根红烛,外加门口持刀把守的两名山匪。
 




    把眼逡巡竹屋十来遍,也无法沉静聒噪的心,时枫满脑子充斥着“拜堂成亲”的荒诞想法,叮叮当当,锣鼓喧天,唢呐吹响。
 




    他的人生,还没有做好娶妻的准备。
 




    倘若身边多出一位红尘小娘子,午夜未央,伴他醉里挑灯看剑,潇洒浪迹天涯,也不失枉渡过此生。
 




    男人偷偷瞥了一眼“新娘子”,对方神情泰然自若,丝毫没有慌乱迹象。
 




    哼,她倒是没事人一样。
 




    烛泪粘盘,葡萄堆垒。苏绾摘下金簪,酥手挑了挑烛芯,火苗重又旺盛。跳动的火焰映照腕间被麻绳勒出的红印,她甩了甩手腕,有些酥麻感。
 




    她并非坐怀不乱的高士,才从恶鬼爪牙下逃脱,又堕入虎狼巢穴。一夜之间,大起大落。是人都要扒层皮。然而,如今却是不一样。
 




    复仇路途坎坷,她并不孤单。
 




    倘若那个疯子敢动她一根头发,她的利剑,会毫不留情一剑捅进对方的心脏。
 




    她有恃无恐。
 




    佳人细微的动作吸引了时枫的注意力,“我之前给你的药膏,你用了没?”
 




    “没有,我不喜欢那个味道。”苏绾头也不抬答道。
 




    男人怒道:“嫌弃我送的东西,不想活了吗?”
 




    苏绾瞟了一眼男人,“真小家子气,不喜欢你送的东西,就不能活了吗?我也送过你一条墨金双色络子,你是不是也不喜欢?那你还给我。”说着,伸出玉手向他讨要。
 




    大手啪得甩开她。
 




    “谁说我不喜欢?”男人从怀里掏出那条络子,“你看这是什么?”
 




    墨金络子映着烛火,摇摇结遐心。
 




    苏绾却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随身带着它。她蓦然感到心内一酸,有什么东西滚滚向上翻涌。
 




    男人摩挲半晌络子,小心放回怀里。他一直贴心揣着络子,平时舍不得佩戴,生怕有磨损。毕竟采用西夏进贡丝线,及苏州十年内产出最好的丝绸,打出来的唯一墨金络子,价值三千两。
 




    耳边飘来佳人嘲讽,“一根烂绳子,你当做宝贝一样,偏不知身边有真正的荆山玉,可笑可悲。”
 




    令她心底泛酸的,是一坛子万年陈醋,还是满纸荒唐辛酸泪,她不得而知。
 




    男人猛然抬起头,紧盯苏绾的眼睛,凤眸燃起炽热烈火,“上次在画舫时,我就该跟你说清楚。我的确与沈枝意定有婚约,但那是父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我指定的娃娃亲,根本算不得数。我一直当她是妹妹看待,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心。”
 




    清亮的眸子倒映烛火,冰心坦诚相见。心底凝结的万年寒冰,偶见冰泮瓦解。
 




    “可她却当真了。”苏绾望着摇曳的烛光,声音彷如隔世,“总有一天,你会伤透她的心。”
 




    被伤透心的人,也许不止一个。
 




    两人无言对视一阵,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无味。此刻又不比刚入“洞房”之前,多了一分诡异的通融,倒真像是刚刚拜过天地高堂的夫妻。
 




    剩下的,唯有等待撩开盖头的急切与羞赧。
 




    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案上一豆烛火,猝然熄灭。
 




    门外漱漱两声,紧接着竹门半开,黑暗中闪入两人影。其中一人抬脚,猛踹另一人膝盖腘窝,将其踹倒在地。
 




    “爷,属下将贼头擒来了。”晴雷揉搓鼻尖,囔囔地说道。风紧扯呼,他有点着凉。
 




    “拔光他嘴里的牙齿,尤其是那两颗金牙。下手注意些,本将军不想听到一声哀嚎。”
 




    天边破晓,一丝亮白淡入纸窗,映照坐在藤椅里的男人,鬼魅眼眸泛着狠戾凶光,仿佛阎罗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