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九月 作品

35. 缉拿(第2页)

 




    眼见家丁四只手即将触及苏绾,电光火石间,门外咣当咣当响起震天敲门声,伴随惊骇一声吼,“开门,刑部拿人!”
 




    门外旋即进来一班挎刀差役,十几人之多,挤挤插插站满一屋子。
 




    队末之处,蹒步走来京直隶刑部正六品主事,姓郑,五十岁上下年纪,鬓发花白,身材干瘦。
 




    郑主事斜眼逡了一回,目光落点苏君识,“苏郎中问安,下官奉命上门,缉拿你子苏尽欢归案,其人现在何处?”
 




    苏夫人睁着迷蒙的眼,抢着话头反问:“怎么是刑部来抓人?我儿犯何罪?谁人报的官?”
 




    郑主事并不回话,又朝苏君识重申一遍:“苏尽欢人在何处?”
 




    苏夫人不禁怒火窜起,手一拍桌案,喝道:“哪里来的毛脚差役,话也不说上来就拿人!”
 




    郑主事瞟了一眼苏夫人,转过头来一味逼问苏君识,“苏郎中可知违法抗命的后果?”
 




    “苏某明白,明白。请主事放宽心。”苏君识毕竟朝中为官十余载,见多风雨,知道再多反抗亦无用。他端起袖子,耷拉着老眼,“逆子在东厢房午睡,请容苏某遣人唤他,不劳主事亲驾。”
 




    苏夫人一旁挤眉弄眼,给苏君识使眼色,要他拦住郑主事。苏君识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苏君识打发小厮,召来睡眼惺忪的苏尽欢。其人穿着暗紫寝衣,趿拉布履,连外袍也来不及换。
 




    纨绔少年高声叫嚷:“爷睡得正好,狗奴才吵我干嘛?小心我抽你十鞭子。”
 




    待他前脚进入厅堂,几名差役即上前揿他臂膀,反绞双手。苏尽欢一见剑拔弩张场面,立刻慌了,左右环顾,惊喊道:“爹爹、娘亲,这是怎么回事啊?”
 




    苏夫人眼一红,急上前两步,拈帕指着郑主事,“你们凭什么拿人?可有证据?你晓得我亲哥哥是谁伐?浙江省二品布政使殷潜,你敢拿我的儿子,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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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唾沫星子飞溅,喷了郑主事一脸,他脸色一沉,起手一扬,即推开苏夫人,将她趔趄推倒,跌了簪子,头发凌乱披散。
 




    “下官奉命行事,其余一概不知,拦挡我者,按抗命不从论。”
 




    苏夫人不死心,不顾披头散发,竟匍匐爬过去,扯郑主事的靴子哭嚎:“不许抓我儿,我跟你拼了!”
 




    郑主事不欲跟女流之辈计较,使了个眼色,旋即上来两名差役,揿肩膀扯后腿,捉小猪一样将苏夫人抬离。拉扯中苏夫人杀猪般哭嚎,响彻云霄。
 




    苏君识急得跺脚,两手颤颤巍巍去拉差役,又拉不动,转身拱手哀求:“贱内无心抗令,还请主事大人饶恕。”
 




    郑主事咳嗽一声,号令差役住手,眼神一翻,“苏郎中,有话可写状纸,上报刑部衙门词讼,我等告辞先。”
 




    话毕,郑主事同十几差役,并捆绑的苏尽欢,一齐绝门离去,余留苏家一家老小,对空咋舌嗟叹。
 




    苏夫人伤心过度,几次昏死过去,捶胸顿足,只哭道:“造孽啊。我儿命绝矣。”
 




    俄顷回过神,大言不惭,“不就是刑部么,怕他作甚。我这就去叫哥哥写奏折跟皇帝求情。”
 




    苏君识气得蹀足横嗔,“愚蠢。你懂什么,三法司以刑部为主,其权之大,掌天下刑名,哪有说情求饶的份儿。就算当朝阁老,也不敢擅涉刑部审案。都怪你,平日里张扬跋扈,不识好歹,这京城的权贵人家,都被你得罪光了,如今出了事情,知道难了,早干什么去了?”
 




    夫妻俩愁成一团,苏绾站在角落,全程看得清清楚楚,心内震撼不已。她曾预想过,因苏尽欢尚未入仕,苏家也非侯门贵族,隋太医出逃之后,要么怂了忍下这口气,要么去县衙或顺天府衙告状。绝没料到,竟然是刑部直接来拿人。
 




    她不禁心里攥着一把汗,她不怕把事情闹大,唯恐一番辛苦之后,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只有暗自祈祷,但愿那个家伙,能够扭转乾坤。
 




    芸娘唬得说不出话来,她疾步走至苏绾跟前,捂着胸脯带着哭音低声道:“怎么闹出这样大阵仗来?你确保万无一失吗?别到时候,连你自己也栽进去,那可如何是好?”
 




    苏绾挽过芸娘冰凉的手,在她手心按了按,又凑近她耳鬓,低语道:“你放宽心,我心里有数,他们拿不着我把柄。”
 




    芸娘心下稍安,但她也不知何时是头,只祈求苏绾平安无事。
 




    这时节仆从来唤芸娘,宝哥儿在房里跌破脑门,正哭天抹泪,芸娘望了苏绾一眼,得到苏绾眼神确定,旋裙急急走了。
 




    那边苏夫人倒过一口气,眼神一飘,瞟见苏绾立在一旁,嘴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苏夫人恍然大悟,她掉进庶女设下的陷阱。
 




    苏夫人丹凤眼一沉,指着苏绾鼻子骂道:“原来是你这小贱蹄子捣鬼,是你联合奸夫,淫药毒害我儿,唆使刑部将他拿入大牢,这招棋,好狠毒!”
 




    苏绾嗤笑一声,刚毅眼神傲然直视苏夫人,“母亲好会猜想,我苏绾何德何能,请的动刑部来抓捕苏尽欢?母亲既然这般笃定,你怎么不去报官?将你所有的猜想,写成一纸诉状,去刑部衙门口击登闻鼓鸣冤。让天下人,都来审一审母亲的冤屈!看看有谁,会信你!”
 




    眼眸果敢,目光炯炯,带着不容侵犯的正气,令苏夫人不敢直视。她只恨自己在大理寺狱之时,没有狠心一刀宰了这个小婊子,如今被小婊子拿住七寸,狠命踢打。
 




    开头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
 




    苏绾站了半晌,看够了苏家人丑恶嘴脸,转身莲步轻挪。
 




    忽闻苏君识轻飘飘一句,“你去求温如初,教他想办法,将弟弟从刑部大牢里救出来。”
 




    他的语气刺耳,毫无恳请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命令,刺得苏绾蹙紧娥眉,“你做梦吧,苏君识。”
 




    苏绾睨了一眼捶胸顿足的苏夫人,又瞟了瞟垂头丧气的苏君识,眉间舒展,嘴角扬着笑意,“上梁不正下梁歪,皆由因果报应。这只是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呐。”
 




    一缕清风吹歌逝,杏花飞帘散馀春。饶是这个春天将尽,迎接她的,会是光辉灿烂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