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九月 作品

17. 银针(第2页)

 




    丝丝缕缕的凉酒唤醒苏绾,绵薄意识渐渐有了回音,平静水面荡开层层叠叠涟漪。
 




    苏绾睁开眼睛,“恶魔”半跪膝间,一手掐腰,一手举酒壶,正对她露出恐怖的笑容。
 




    噩梦仍在继续。
 




    那副狰狞模样,苏绾见过不止一次。娘亲被命令投湖,牢笼荆棘刺得浑身是血;她被苏沅芷诬陷盗窃财物,街头拉扯不清卖给行院。“恶魔”顶着同样可怖的面孔,咧嘴迤迤然地笑着。
 




    不行,绝不能跌倒两次。否则这漫漫万古长夜,难有黎明破晓之时。
 




    苏绾极力瞬目,示意对方她有话要说。
 




    正巧苏夫人也骂累了,吩咐婆子撤掉口中绢帕,“小婊子,胆敢耍花样,再多扎两针。”
 




    苏绾终于得到喘息机会,大口大口呼吸,清冷空气钻入肺腑,冲淡针刺砭骨的痛楚。
 




    苏夫人坐回座椅,全身卸力般软塌,哼着鼻子道:“别妄想告状揭发,你没有证据,既不能证明我陷害你,亦无法自证被针扎。今日这份委屈,留着跟阎王爷诉苦罢。”
 




    “女儿不敢。”
 




    苏绾坐起身,梨花带雨,“女儿知错了,再不敢忤逆母亲。”
 




    小杂种总算投降认输,向她跪地求饶,苏夫人内心狂喜,面上冰山不动,低垂着眼,“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错了。针尖扎进肉里才晓得疼,忒迟了,再没有硬挤出来的道理。”
 




    苏绾屈身跪伏,两肘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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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女儿不求洗清罪孽,也不敢奢望母亲宽恕。这是女儿应受的惩罚,女儿心甘情愿。”
 




    “只求母亲再给一次机会,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苏夫人白胖的手掌,轻轻拍打椅臂。辛苦筹谋多时,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加舒爽的时候。
 




    她琢磨着,再怼上几句难听话,把八百年前失守的耻辱一并抛还。可她眼珠滴溜溜转,搜肠刮肚无言以对——詈言穷尽,她竟找不出什么新意。
 




    见苏夫人久久不回复,苏绾急着叩首,“女儿愿亲笔修书一封,递与温侍郎,从此得作良人身。以求母亲宽心,再无忌惮。”
 




    “你说什么?”
 




    苏夫人心头一震,扶着椅臂坐正身子,“你少忽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儿戏?”
 




    苏绾辩解道:“女儿惹出这等麻烦,已是无脸再见温侍郎,哪里还敢奢望婚嫁?想必温家亦起了退婚的心思。眼前这等态势,不如我主动提出悔婚,省得母亲被他拿住把柄,折损苏家颜面。”
 




    苏夫人抬眼睥着她,“你会有这般好心?巴不得早日远离这家门罢。”
 




    苏绾跪得腿软,强撑着坐起身,面色苍白,“女儿如今等于半个废人,即便温侍郎不在意我留有案底,日后强嫁过去,女儿也是有心无力,撑不起正头夫人的名头。不堪花花草草烦扰,三年五载归西。”
 




    “青灯古佛陪伴一生,也好过薄命朱门。吃斋念佛,无欲无求,兴许还有长命的念想。”
 




    苏夫人转了转眼珠,她虽不信任庶女,但此行未尝不可。按照苏绾所说,让她亲自修书悔婚,全凭她自愿,温家即便不同意,也跟苏夫人没得干系。
 




    况且,苏夫人心里还另有打算,她的沅儿,其实更适合做温侍郎的正妻。虽然面相有些残,以嫡女换庶女,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温家怎会拒绝送上门的好意?
 




    思来想去,苏夫人眼一横,“就依你所言,即刻修书悔婚,不得耽搁。”
 




    苏绾湿巾擦拭干净身体,整理鬓妆,换上衣裙,婆子撤去红绫,一切恢复如初。苏绾向狱卒要来笔墨纸砚,坐在案边,一笔一划写《悔婚书》。
 




    “苏女绾,闹市行骗,犯欺诈罪。绾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嫁与温家作媳,自愿悔除婚约,婚期取缔,所有彩礼悉数退还。”
 




    顷刻书就一式两份,末尾签字画押,当众诵读一遍,折叠以蜡封存。
 




    狱卒听得如此,悄悄退出监牢,向书房方向奔去。
 




    苏绾双手递书给苏夫人,“母亲放心,今日所发生之事,女儿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愿以一颗赤诚丹心,换取后半生苟且。”
 




    苏夫人喜滋滋将书信送入袖内,这趟赢得畅快彻底。可作为百年后谈资,与人津津乐道,巾帼不让须眉之大举。
 




    “你给我老实点,我会一直盯着你。”
 




    苏夫人带领俩婆子,提着紫檀食盒,一路春风得意返还归府。
 




    目送“恶魔”启门离去,苏绾倚靠铁栅栏,望着门外碧空素云惆怅,春风落尽花。
 




    这破锣身子,不知能否撑到明天。
 




    忽然眼前一暗,黑墙般身影云底闪出,结结实实遮挡光阴。
 




    耳畔响起再熟悉不过的讥讽,“啧啧,三千两换一纸悔婚,凭你这猪脑子,还想算计别人。”
 




    苏绾强挤笑容,“不然呢?挡不住黑心债主狮子大开口,奴家只能做取舍。”
 




    男人嘴角一斜,欲再辩驳几番,话未出口,却见那朵柔云慢慢堕落,化作一湖春水,在他心里荡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