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声 作品
131. 消愁凭酒,惟应无柰,酒与愁同醒……
李明悯近来在朝政上无比顺利,借此机会还换了许多看不顺眼的人,可到了李洲面前,他能明显感到,父皇在托付身后事。
早在母亲下葬时,父皇便定下了要与母亲合葬,因而陵寝是早早就动工的,现下也只是需要修缮罢了。
李昭那日回去后就因吹风饮酒而病倒了,这些日子怕传给李洲,一直没有露面,御医去瞧过后也说李昭并无大碍,李洲派了苏海前去看望,还送去了许多药材,“陛下说了让公主好生养着,切莫胡思乱想伤了心脾。”
七月里,李洲的身子就下不了床了,整个人消瘦的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几岁,李昭隔着屏风,闻着室内熏香都遮不住的浓重药味,瞧着床上的李洲时不时的咳嗽,皱起来眉头,端着汤药进了来,“父皇,药熬好了,您趁热喝吧!”
李洲手撑着床想要起来,李昭快走几步上前,扶着李洲坐起,将软枕塞到李洲身后,试了试手中的药,递到了李洲身前。
李洲看着碗里漆黑的汤药,摇了摇头,缓声道,“不喝了,不过是强撑着续命的药,喝了也无甚用处,不如痛快一场。”
李昭将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笑道,“那女儿去叫外面候着的臣子进来商议朝事。”
李洲见李昭起身要走,伸着胳膊拦了下来,“朝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倒是你,咱们父女两个还有些话该是说清的。”
李昭一直低垂的眼抬起看向李洲,听他叹息道,“我老了,等我去了,自有你母亲同我慢慢算账,可你还年轻,大把的年华不应该浪费在这些旧事上,无论如何,父亲都希望你将来能过好自己的一生。”
李昭喃喃道,“旧事?父亲是觉得这些事已然过去了,我不应该再去追究?”李昭笑道,“也对,母亲都走了十几年,早就盖棺定论了。父亲放心,我不会做出什么有损皇家名声的事的。”
“柳怀远是个不错的,我前两日看了他呈上来的奏章,不到两年的时日,越州在他的治理下也是改头换面,井然有序,我已经下旨召他回京,调至大理寺少卿一职。你们夫妻一处,我也放心些。”见李昭不说话,李洲问道,“允朗呢?刚刚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李昭笑道,“怕朗儿吵到父皇歇息,就让乳母先带他去长乐宫了。”
“抱他来见见我吧,有些想他了。”
李昭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见李洲依旧是咳嗽个不停,转身又走回到床边,对着李洲道,“父皇曾在女儿生辰时许给女儿一个愿望,不知现下可否能兑现?”
李洲看着李昭,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李洲大限将至,屋里站满了人,李昭站在众人之间,说不出的惶恐,明明之前就知晓,可事到临头,却还是说不出的难过,看着众人低头垂泪的样子,她却像是一座雕像,僵在了那里,直直看向床榻之上已经是弥留之际的父亲,眼前清晰的好像看得清他的一呼一吸,直到没有了最后一口气,然后她就似神游一般,看着御医上前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又伸手把了把脉象,然后就是苏海拖长声音的“皇帝驾崩了!”她随着众人的哭声跪了下来。
算来她在父亲身边的时日还不足十五年,可记忆中那些美好的时光总是有父亲的身影,可现在,她再也没有父母了。
大丧期间,被发跣足,辟谷三日,灵柩停于太极殿,宫内一日内全部失了颜色,只剩黑白。
李昭听着远处钟声,背后是殿内嫔妃的哭声,李时悦走到了身旁,瞧着李昭呆愣的样子,叹道,“昨日一夜你都没有合眼,现下这么多人都在,你去后面歇会儿吧!熬坏了身子就麻烦了。”
李昭摇头,“几日罢了,我熬得住。”
柳怀远得知调令匆匆赶回,在途中得知陛下驾崩,柳怀远心里担心李昭,一路上更是日夜不歇,可还是在换船的码头遇上了暴雨,柳怀远身边的小厮道,“怕是要在这里逗留个三五日了。这雨不停,船根本不敢开啊!”
柳怀远着急道,“已经在这里停了三日,还要那么久吗?”
“船家说了,这风大雨急的,怕是船下水也行不了,还有翻船的可能,至于何时停,船家说这边多雨,有时怕是小半月停不了,只能等着。”
柳怀远等不及,看着地图道,“水路不行,咱们就走陆路,不能在此耗着了!收拾行李,咱们现在就出发!”
小厮劝不住,只好赶快收拾行李,又备足了干粮,冒着风雨继续赶路,虽修有官道,但到底崎岖难行,又是雨天,小厮见柳怀远策马疾行,喊道,“您不熟悉道路,千万要慢些骑马啊!”
等柳怀远赶回长安时,已经过了月余,公主府门口挂有素帷、白幡,进府后瞧见各处都是白灯笼,下人们皆是肃然敛色,行动间小心谨慎。小厮瞧见柳怀远回府先是讶然,而后立马躬身道,“府上不知驸马今日回来,这就让人备水备饭给驸马接风!”
柳怀远摆手,“公主呢?”
“公主该是在后面佛堂。”
柳怀远来不及收拾,奔着小佛堂而去,到了门口正碰见从里面出来的李昭,只见她一身素服,想来是在小佛堂许久,身上沾了浓浓的檀香,在这夏日里越发浓烈,见他回来也不见惊讶,淡淡道,“回来了先沐浴洗漱吧,你是不是还未进宫面见新帝?”
柳怀远细看李昭神色,好似没什么不同,只是那双眼格外暗沉。“我一入长安就直接回府了,等我收拾完就进宫,下午我得回趟家去报个平安。”
李昭淡淡道,“自然是应该的。”
推门入房内,柳怀远不免皱了皱眉头,屋内所有摆件都撤了下去,只换上了几个素色花瓶,打眼望去就知不是李昭的安排,慢月进来替柳怀远归置行李,顺便将早早准备好的衣服拿了出来,“殿下说了,驸马平日里衣服虽是素色,可到底是有暗纹,这些是殿下吩咐给驸马准备的。”
“殿下现下心情如何?”
慢月摇摇头,“驸马也瞧见了,殿下自打从宫里出来,便是这样一幅神情,什么都是淡淡的,除了早晚两次的上香,其余时候都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小佛堂里,就连饭都用的少了。”
“晚上让厨房备上些吃食,我陪着殿下用些。”
柳怀远进宫,先是到吏部报道,然后才是见新帝,各处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到了清心殿,见到端坐在上面的李明悯时,柳怀远才有所感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日,李明悯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尤其是那一双眼,不带笑时竟有几分压迫,“本想着你还得有些日子才能归京,不曾料今日就到了。看你这衣服,是在府中洗漱后过来的吧?”李明悯看着手中的奏章,同柳怀远笑道,“父皇给你指了大理寺的差事,倒是思虑周全的,你没有审断的经验,可以多像大理寺卿请教,郑大人历经三朝,刑狱之事无所不知。不过你刚刚归来,还是歇上些时日,再去大理寺赴任的好。”
“臣领旨。”
说完正事,李明悯叹了口气,“朕近来忙着熟悉朝政,倒有些顾不上关心阿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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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得替朕好好看顾啊!”
“殿下是臣的妻子,自然会上心的。”
李明悯摇头,“我们这些姐弟里,若要选一个最重情的,那便只能是阿姐,你别看她嘴上面上什么都不显,可她全部都记在心里。父皇病时也是阿姐在宫中日日侍疾,我怕她像之前一样……”
柳怀远知道,李昭的身子一向虚弱,这么大的事定然是要压垮她的,“臣知晓。”
柳怀远从柳府匆匆回来,也是天黑了,问过下人知晓李昭还在佛堂没有出来,柳怀远不免皱眉训斥道,“这个时辰了,怎么不提醒殿下!”
李昭开门走出来,见柳怀远这样,解释道,“是我不让人打扰的,你今日不是回柳府了?我想着你定要陪他们用过晚饭再回来的。”
“我今日让厨房做了些利口的,还有大老远从广陵背回来的好酒,你今日陪我喝些吧。”
“丧期未过……”
柳怀远阻拦道,“只你我两个在房里用些,就当给我接风。”
柳怀远揽着李昭回房,手触碰到李昭身子的一瞬抖了一下,隔着衣服柳怀远都能摸到李昭的骨头,可想她这些日子消瘦了多少。桌面上都是些家常小菜,配上羹汤,都是些温补的,李昭瞧着摆着的几坛酒,笑了笑,“不是说接风的酒吗?我看着倒像是消愁用的。”
柳怀远笑道,“接风也好,消愁也罢,只要这酒能给殿下一些慰藉,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慰藉?这酒也不是万用的解药,如何能医心。”
柳怀远认真道,“若我同殿下讲‘人生孰无死’倒是我不通人情了,死生亦大矣,只是殿下这般让我有些心疼。今日陛下还同我说,十分担忧你的身子。与其憋在心中,不妨就着酒意抒发出来,反而畅快些。”
李昭捧着酒坛,同柳怀远道,“你酒量一向不好,若今日我同你讲了什么,你明日是不是就记不得了?”
柳怀远看着李昭的眼,问道,“是发生了什么?”
李昭固执道,“是不是明日你就不记得了?”
柳怀远看着桌上的酒,笑道,“是啊!酒喝的够多,明日我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李昭叹气,“好,那我们今日就一醉方休。”李昭仰头灌酒,酒从脖颈顺着流了下来,柳怀远刚想劝李昭悠着点,可想起她的神情,又止住了话。
说是让柳怀远喝醉,却是李昭自己一言不发的猛灌,柳怀远看着李昭这样,心里难受却也只能任由她发泄,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昭终于开口道,“柳怀远,我是不是很冷血啊?我从知晓父亲的病到他去世,我竟然都没有哭过啊!我甚至刚刚知晓时想的是如何让阿悯稳当接过皇位,你说我是不是个怪物啊?”
柳怀远看着李昭,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在哭,她眼里满是求救,柳怀远拉住了她,“怎么会,我知道的,殿下心里在滴血,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可我在庆幸,我在庆幸父亲死在了二弟羽翼丰满之前……我甚至在父亲死的时候舒了一口气,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但……”李昭伸手抚上自己心的位置,“这里不受我的控制了,我不该是这样的!”
柳怀远看着李昭的崩溃,柳怀远知道,不仅仅是这些,必然还有她说不出口的原因,李昭喃喃道,“有些事再也找不到真相了……那我做过的努力又算什么?我放不下,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可永远没有结果了。”
李昭捂着脑袋,看着柳怀远道,“我看不清你了……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里?”
李昭将自己喝的不省人事,嘴里颠三倒四的说着这些,柳怀远看着她,除了安慰,什么也帮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