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鲸 作品

34. 第 34 章

    东方持年纪轻,又是正经的世家公子,没看过不正经的书,没听过污言秽语,常莜卿说的又隐晦,他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抓住了又死又活又囚禁的重点,知道这是不对的,于是将碗一放,站起身着急的问,“为什么啊!为什么?”
 




    在他的观念里,喜欢就是盼着对方好,一起吃喝玩乐,度过一日又一日直到白头。
 




    这种阴暗恶劣的爱意,不在他的理解范围。
 




    周漫瞥了他一眼,理解他小小年纪不能理解,抬手示意他别急,扭头看时也一脸严肃,眼里带着几分冷意。
 




    东方持重新坐下,盯着常莜卿坚持不懈的问,“宁公子是有病吗?”
 




    话问的真诚,不是骂人,是少年真如此觉得。
 




    “有一日他格外高兴。”
 




    宁诂为她梳洗描眉挽发,眉眼间洋溢着喜色,彼时常莜卿已经心如死灰,对他的欣喜熟视无睹,如漂亮的人偶般任他摆弄。
 




    “卿卿,我父亲死了。”
 




    宁诂说这话时眼里含着泪,笑意却是渗出了眼里,是极难看懂的复杂情绪。
 




    那日,常莜卿才知道,他骨子里的暴虐、占有还有疯魔从何而来。
 




    宁老三——宁诂的父亲,家中行三,弄砸了家里几桩生意后就只能管零散的铺子,宁诽掌管宁家后他更难偷天换日,心有不甘,于是将希望全压在孩子身上。
 




    妻妾成群,四女三子。
 




    ——
 




    宁诽蹲在宁诂身前,看着他泪如雨下,双眸盯着越发暗淡的同命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三叔并不喜欢他,连带着弟弟妹妹也都不同他来往,所以宁诂当初提出要接管五福城生意,愿意同他学习时,他很惊喜也很高兴。
 




    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从未插手过他的决定,他也事事妥帖,没有让他失望。
 




    如今成今日局面,宁诽自责,他竟没有察觉。
 




    宁诂抬眸看他,眼泪如流水般从眼眶滑落,他冷笑着问,“你知道养蛊吗?”
 




    宁老三贪财好色,嫉妒心强,他希望家里能有个孩子出人头地,像宁诽一样,不对,他想比宁诽更优秀,所以他像养蛊一样的教养着孩子。
 




    大哥早被折磨的崩溃,宁老三觉得不中用了,于是弃了,转头逼着次子和幼子厮杀。
 




    宁诂的母亲是买来的小妾,并不爱他,她只在意夫君的荣宠,所以宁老三对他做什么她都只会拍手叫好,以顺从来争得宠爱。
 




    他不喜欢算盘账本,他喜欢诗词歌赋,可是屋子里无关珠算、生意经的东西全都烧成了灰烬。
 




    有年生辰,宁诽送给他一只木船,巴掌大的玩具,精雕细琢,帆和小人栩栩如生,十分好看。
 




    宁诽还记得,他当时和他说,“你快快长大,以后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
 




    宁诂现在告诉他,“那是我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他将小船小心翼翼收放在箱子里,母亲厌恶,父亲打压,在夜深人静时他会悄悄地打开箱子看,幻想着有一日能脱离他们。
 




    ——
 




    常莜卿剧烈咳嗽起来,周漫倒茶递给她,由她转诉关于宁诂的故事,言语间难掩心疼和无奈,两人之间的感情一般人真是难以理解。
 




    时也:“木船也被烧了吧?”
 




    常莜卿抿了茶水止住了咳嗽,点了点头。
 




    “他二哥故意说他偷了东西,父亲搜屋,不仅发现了木船还找到了他藏的书。”
 




    宁诂瞳孔里映着大火,大火焚烧他的小屋,不论他如何哀求,满院的人皆是看戏神情,冷嘲热讽,无一人在乎他。
 




    自小就没有人好好教导他,更别说引导他健康的成长,他沉迷于那些爱欲、□□的书籍,高高在上的大人只会羞辱和厌恶他,着急的撇清关系,就连他的亲生母亲都将他求助的手扒开,脸上满是厌恶的神情,指着他怒喝,“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宁诂无助的看着大人们麻木的神情,看着兄弟姊妹得逞的笑脸,专制的父亲,冷漠的母亲。
 




    那时他清醒的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他的悲欢喜怒,七情六欲都只是笑话。
 




    宁诂告诉常莜卿这些时,神情淡然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说不清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悲痛。
 




    常莜卿那颗麻木的心颤抖着,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在那一刻对他的恨意显得苍白。
 




    宁诂留不下那只木船,也留不住现在的常莜卿。
 




    ——
 




    宁诽:“到此为止吧。”
 




    宁诂:“我要见她,把卿卿还给我。”
 




    宁诽见他神情变得阴冷,皱了皱眉,“他们在哪?”
 




    宁诂抹了脸上的泪,撑着扶手站起身,“见不到卿卿我不会放人。”
 




    “宁诂!”
 




    “四哥!事到如今我没有什么好顾忌的,而你迟疑一刻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两人僵持,府中的阵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太过分了!”东方持气愤的跳脚,对宁诂父亲的做法深恶痛绝,用词文雅的批判了半晌,听的周漫脑袋疼,直接破口大骂,“就一傻x玩意,自卑又怯懦。”
 




    时也点头,“一针见血。”
 




    东方持愣住,他刚才骂了个啥?
 




    信鸟飞来,时也接住,展信递给周漫。
 




    周漫看完将信揣在包里,端着茶碗一饮而尽,她把猫放到地上起身朝在抹眼泪的常莜卿说,“肖……常小姐,他们都在宁府,恐怕要麻烦你和我们去一趟了。”
 




    常莜卿面露疑色,周漫宽慰她,“事发突然,他献祭的人还没找到,暂且不用担心。”
 




    常莜卿撑着柱子起身,“先通知鉴镜司吧。”
 




    周漫犹豫,“你可想清楚了?”
 




    此事上报鉴镜司,宁诂与她都将受到惩戒。
 




    “就到此为止吧。”常莜卿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微微闭眼感受着微风中的花香味,她已经偷来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年岁了。
 




    那些因为她无辜枉死的姑娘,她就算千刀万剐也难赎半分罪责。
 




    时也吩咐,“小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