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云听见这两个字，喜忧参半。
 




    她也不知道他是在替她开脱，还是真的是个和尚心，才愿意如此淡定地说出“无妨”。但无论如何，今夜有盛昭朔的三份薄面，谅洛仲原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盛昭朔稳稳牵着马绳，耐心等着香桃和其他两个丫鬟将她扶上软轿。见她坐稳，他的目光才短暂划过洛府众人，冷声向洛仲原道了个别。
 




    他的视线未再停留过，洛青云却忍不住回头张望。盛昭朔纵身上马，疾驰而去。
 




    洛仲原难堪维持的脸色消失殆尽，嘴角唰地沉了下来。裴琬凝也瞅准了时机，立即上前，指着软轿上的洛青云。
 




    裴琬凝一脸的怒而心痛：“洛青云，我们洛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那可是烟红楼！”
 




    烟红楼，京城最有名的狎妓馆子，清白人家的女儿连都提都不提的地方。洛仲原压低了声怒吼：“先进府！别在门口丢人现眼！”
 




    一行人正要进门，洛姝月又注意到她座下的软轿，不禁又想起适才洛青云高坐在马上的样子，愈发觉得扎眼。她轻轻扯了扯母亲裴氏的衣角，往洛青云那边使了个眼色，裴琬凝当即会意。
 




    她等洛仲原已经进门走出一段距离，才回过头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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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副冷狞毒辣的神情。裴琬凝对抬轿的小厮道：“大小姐能在外面跑上一整日，还用得着你们费功夫伺候？都散了去吧。”
 




    香桃瞧出洛青云不便行走，急忙要求情，可刚准备跪下，就被洛青云坚决地搀住。
 




    洛青云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发一言地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来，在裴琬凝和洛姝月快意折磨的目光下，忍着酸麻之意往前走了几步。
 




    洛仲原快步进了清辉堂，裴琬凝紧随其后。洛青云深吸了口气，知道今晚免不了一审。
 




    她在香桃的搀扶下，蹒跚往前，落下好一截路。等她走到清辉堂门前时，里间传来洛仲原饱含怒意的长吁短叹，左一句“家门不幸，竟然有这么个不检点的女儿”，右一句“多年的清誉全被小女子毁了”，连香桃都听得心惊肉跳。
 




    香桃：“大小姐，老爷动好大气……”
 




    洛青云听着里面狗血淋头的抵侮，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反过来安慰她：“不怕。大不了就是被关进暗室。”
 




    香桃快要哭了：“咱们运气也忒差了，明明今日二小姐也在外呆了一整日，晚上老爷回来没见到你们二人，大发雷霆，还特意交代了夫人要严惩。偏二小姐就比您早回了一炷香的时辰，夫人就大事化小地放过了，如今老爷的火气恐怕全都要撒到大小姐头上。”
 




    洛青云对此习以为常，倒是洛姝月的行踪更值得她留神。她忙对香桃道：“今夜恐怕又是一场大闹，找不到机会好好说话了，你且记着，过两日将洛姝月回府的情形好好讲给我听。”
 




    说罢最后几句，她便听见洛仲原震怒的声音：“把那野丫头给我带进来！”
 




    她拍了拍香桃的手，示意放心，而后独身走了进去。
 




    香桃站在门外，不一会儿便又听见一声更为震怒的：“跪下！”
 




    接着便是洛仲原气到发抖的声音，一遍遍反复陈词着洛青云近来的荒唐行事，说到关键处，甚至有一两回还有些许喘不上气。
 




    裴氏和胡妈妈则似乎在一旁，不停说着“老爷息怒”，同时却见缝插针地阴阳怪气几句“青云大了，开始有想法了”、“姝月就不会这么有主见”。
 




    香桃听得攥紧了拳头，小脸涨得通红，又恨又气。所幸自家大小姐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似乎一直默默听着训斥，与往日逆来顺受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直到洛仲原提高了嗓门怒吼：“上回叫你去跪祠堂，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你竟一点长进都没有！你今日接着去，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将女训给我读上百遍！”
 




    香桃顿时心疼得不行，甚至盘算起等会儿怎么给洛青云弄件斗篷过去保暖，可还没等她有头绪，里面却响起一道清冷倔强的女声：
 




    “我不去。”
 




    洛青云抬起眸来，淡静如水地扫了一遍清辉堂内愣住的人，像是怕他们没听明白一样，又一次重复：“我不去。”
 




    一直没出声的洛姝月倏然瞪大了双眼，指甲狠狠插进肉里。她猛地发觉，洛青云此刻的神态似曾相识，竟无端像极了一个人。
 




    盛昭朔。
 




    她像极了盛昭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