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解家九爷收了一个貌比潘安的小白脸当伙计儿,还有培养成心腹的架势。
“就他?”
解长辉轻嗤一声,略带嫌弃的目光瞟向坐在台阶上吃饭的解云程。
“一副小白脸的模样,身上都没二两肉,还想跟着我们分东西。”
“要我说,他还不如去二爷那戏台上咿咿呀呀,说不定还能得两个赏钱。”
解长辉不满的嘟囔着,下一秒就捂着脑袋‘哎呦!’出声,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滚动几圈停下。
解长辉咬着牙抬头,“谁他娘的偷袭老子,吃了——”
瞧见坐在树杈上对着他似笑非笑的小姑娘,他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咽了咽口水。
“吃了什么?”
霍锦年漫不经心的抛着手里剩下的石子,坐在树杈上,小腿一晃一晃的,话语却威胁力十足。
“吃了——我说七姑娘你吃午饭了吗?要是没吃,我让人给你买去,你平时最爱吃的那家城南的糕点怎么样?”
解长辉讨好的笑了笑,谁不知道这长沙九门霍家,女人当家。
而这霍锦年就是霍家家主的预备人,更别说长得还那么带劲儿。
霍锦年瞧见他一副狗腿的模样,便觉得厌烦,从树上跳下来,衣角翩飞,眼底一丝不屑闪过。
“一边待着去,我要吃什么东西轮得着你嘛!”
“是是是。”解长辉陪笑道:“我们哥几个不在这儿碍您的眼,有事您招呼。”
说完,他招招手,示意身边几个兄弟跟着他走。
至于解云程他管都没管,那霍家小姐的石子是怎么砸到他身上的,他又不是个傻子。
解长辉轻哼一声,有张讨姑娘喜欢的脸还真是不一样。
霍锦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又看向连个眼神都没有给这边的解云程,觉得他还挺有意思的。
“你就是解九新收的伙计?”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睨着解云程,等了几秒没有等到回应,轻轻蹙眉俯下身。
“我问你话,你哑巴了?”
解云程冷淡的看她一眼,垂眸盯着手里刚刚吃到一半的饭,挪动屁股远离她,继续吃饭。
哈?
霍锦年气笑了。
在这长沙城,还没有谁敢这么无视她,这小子还是个有脾气的。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解云程的边上,瞧见他手里的炒饭,撇撇嘴。
“不就是一盒炒饭,能有这么好吃吗?你回我的话,我给你买十盒,怎么样?不过你还真像他们说的那样,脸白的跟惨死鬼。”
好吵。
鹤云程微微皱眉,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但被霍锦年看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盒饭,道:“想溜啊?”
“给我。”
鹤云程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他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盒饭。
没有动手去抢,只是伸出手,示意她给自己。
霍锦年还没见过这么木讷的人,但却被那双如琉璃般浅褐色的眼眸晃了一下,愣愣的将盒饭还给他。
直到鹤云程一口气将剩下的饭刨完,准备走人的时候,她才缓过神,不由自主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那张脸还真是好看,九门一个都比不过,霍锦年这样想到。
不过又想到这个人的木讷,撇撇嘴,真是白瞎一张好脸!
“我跟你们九爷是朋友,我是霍家的,排行老七,别人都叫我七姑娘。”
霍锦年絮絮叨叨的介绍着自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解云程没理她,加快脚步。
霍锦年察觉到他不断加快的脚步,小脸鼓鼓。
她可从来没有被人这样下脸过,不过这人是长得真好看,不偏不倚的长在她的审美点上了。
“我刚才可是帮了你哎!”霍锦年有些不满,“你就这么对我,你跟你们九爷说话也是这样的嘛?信不信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解云程直接跳上街道墙,翻身而下,消失在她面前。
霍锦年:?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
而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段时间之后,解家和霍家合作夹喇嘛。
霍家这边是霍锦年领队。
她现在处于家主预备人的位置上,当然要做出点成绩来。
她们霍家就是这样的。
早上出去,要是晚上不带点东西回去,都要挨骂。
而解家这边由解家一个铁筷子领队,解云程也跟在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夹喇嘛,解九要他来的,说是锻炼他,他便来了。
霍锦年盯着伙计们搬完东西,正要去吃饭,余光却瞟见坐在石块上的解云程。
日暮西落,他就静静的坐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上眺望远方。
微风吹起他的头发,不见凌乱,反而多了几分少年肆意和孤寂。
他好像有很多很多心事。
霍锦年盯着他,心念一动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这人好像是有什么吸引力,也可能是实在长得太过好看……人总是会对美好的事物心生向往。
霍锦年突然就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站在了他的身边,偏头去看他。
“小哑巴,你在想什么?”
没有一点拐弯抹角。
解云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思绪,视线从天际那一片火烧云,转移到她的侧脸上。
“我不是哑巴。”他淡淡的纠正她。
霍锦年被他逗笑,“那我上次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不是哑巴就是没礼貌,你是哪一种?”
解云程不语。
霍锦年继续道:“看来还是个选择性的哑巴,解九怎么收了你这么个愣头青,看着比我还小。”
“我比你大。”鹤云程淡淡的说道,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姑娘具体多少岁,但自己肯定是比她大很多的。
“不信。”霍锦年撇撇嘴。
她不信,解云程也没有想要解释,再次将视线转向火烧云,火红一片的天际总是会让他晃神。
阿那现在在哪里呢?
他看着火烧云。
霍锦年看着他,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怀念,眼眸闪了闪,却没有再问。
除了她们这种一生下来就处在这个行当里,没有办法挣脱,其他人哪个不是有点悲惨遭遇的。
不管他在怀念谁,她都没有必要去戳他的伤疤。
霍锦年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我听说你是被那个算命的介绍给解九的,我虽然不太信算命之说,但齐铁嘴那家伙儿有时候算得还挺准。”
“他是个有本事的,他既然说你和解九有缘,那你们肯定是真的有缘。”
她的话真的很多。
絮絮叨叨的声音钻进耳朵里面,解云程不得不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安静。”
霍锦年:……
小姑娘抿直了唇线。
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但看了看面前这人安静的侧脸,心里翻涌的火气被渐渐熄灭。
算了。
他长得好看。
她能忍。
霍锦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站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看火烧云,直到暮色渐暗。
——————
之后的几天,整个夹喇嘛过程,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分赃的时候,霍锦年偷偷往他的口袋里塞了一串价值不菲的项链。
解云程:?
他不解的盯着面前只有他肩膀高的小姑娘,想要将项链掏出来。
但被霍锦年紧紧按住了,咬着牙低声道:“你丫的是不是傻,你家九爷叫你出来锻炼,你就真傻傻的毛票都不带回去啊!”
“前面解家的那几个明显没有打算给你分家伙,你到时候回去连个交代都没有,你家九爷指定把你这个蠢蛋踹出解家!”
解云程突然顿住。
他没有地方去了,解家能让他吃饱,他不想离开……
霍锦年见他听进去了,便又往他口袋里面塞了一个青铜口杯。
递给他一个眼神,若无其事的回到霍家的队伍里面。
解云程盯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正视这个小姑娘。
她是个好人,和那些抢东西的人不一样。
而霍锦年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两个小玩意儿,做一笔投资,她不会亏。
——————
果然不出霍锦年所料,回到解家之后,那几个解家的伙计对于解云程在墓里的表现一字没提,就算是解九问起,也只是草草两句。
而解云程将霍锦年塞给自己的东西都给了解九。
解九拿着东西,意味不明的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解云程看不懂。
但也无所谓。
就这样一直到半年后。
解九开始带着他进入解家脏活内部,一点一点掰碎了交给他。
下手要狠,做事要稳,表情更是要不动声色。
解云程将解家的那些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学习能力其实一直不差,只是爱玩而已。
就像十六说的,这小子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
要是他肯沉下心,那么被送到仰阿莎身边的人不一定是自己。
“你最近在搞毛啊?那几个蠢货这么嚣张,还不弄他们?”
霍锦年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的啃着苹果。
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眸闪着笑意,清澈到好像没有被世俗污染,嘴里却说着最为阴狠的话语。
“那些个家伙儿,我最了解,你不剥他们两层皮,他们是不会听话的,你要是不早点下手,迟早被他们吞了。”
解云程端着茶杯,炙热的温度穿透他冰冷的指尖。
他目光幽幽的看向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快要过年了。”
答非所问。
霍锦年斜睨他一眼,“随便你,你要是下去见了阎王爷,我会给你上香的,这点钱我霍锦年还是出得起。”
解云程偏头和她对视上,“他们昨天骂了我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祸害。”鹤云程笑了笑,“都说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人,阎王爷也是收不了的。”
霍锦年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的关系这半年融洽的不少,霍锦年才发现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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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儿不但不是哑巴,还嘴贱的要命,一张嘴就跟抹了毒一样。
不对。
说不定还真抹毒了。
自从霍锦年亲眼看到一个得罪了这家伙儿的人硬生生将自己挠死了,解云程就再也不是她眼里的小可怜了。
谁能有他变态?
变态难得心软。
呵。
——————
又是一年春。
解云程在巡查盘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捧着一粉白玫瑰的霍锦年,微微一挑眉。
“哟!从哪里弄来的新鲜玩意儿?”
解云程跟解家的那群伙计混熟了,每天耳濡目染,不仅越来越跳脱,甚至潜在的混不吝都给养出来了。
解九:我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一个人最大的变化就是掌握权利,轻而易举就能决定别人性命的时候,更别说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年代。
“玫瑰都没见过啊!”霍锦年翻了一个白眼,“土老鳖!什么时候能长点见识?”
她嘴里骂着解云程,但却从玫瑰束里抽出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递给他。
“拿着,没出息的玩意儿,要不是我,你指定这辈子都摸不到。”
解云程‘切’了一声,接过那朵玫瑰甩了甩。
“又不能吃,又没用,我又不是二月红,哪有时间玩儿这风雅的一套。”
“你要死啊!”
霍锦年见他将花瓣都甩下来,脸一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
“知不知道这花多少钱!卖了你都绰绰有余,你还敢甩!给你脸了!”
解云程被她拍的‘嘶’了一声,余光瞧见旁边有伙计偷笑,骂道:
“笑个屁,这批货今天搬不完,老子要你们几个好看!”
伙计:不嘻嘻。
霍锦年见他欺负伙计,轻嗤一声,转身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上一步一响,引得不少正在搬货的伙计都偷偷瞟她。
解云程注意到他们暧昧的视线,脸一沉,“眼睛管不住,老子就帮你们挖了,还愣着干嘛,要我教你们怎么搬吗?”
伙计们纷纷收回视线,不敢惹这个祸害,免得等会又被撒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在身上。
解云程盯着他们搬货,百无聊赖的转悠着那朵玫瑰花。
他看着花瓣有些手痒痒,想要揪下来,但不知道怎的,却没有那么做。
“这破玩意儿能有个屁用啊?”
解云程嘟囔着,实在不明白这破玩意儿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听见他嘟囔的一个伙计笑了笑,顺势蹲在他旁边,笑道:
“老大,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这花可有大讲究,不仅仅只是花本身。”
“那是什么?”解云程不解。
难不成还有个含义?
伙计见他木头的样子,摇摇头,故作高深的解释道:“重要的不是这花,是送花的人。”
“人?”解云程还是不懂。
“哎呀,不是人是什么,仙姑手里的那捧花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
“送花的人付出时间和精力,这叫什么?这叫浪漫,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解云程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他却听明白了一件事。
“你小子懂不少啊,跟个老情圣一样,酔云楼的姑娘没少被骗吧?”
伙计挠挠头,嘿嘿一笑。
解云程懂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滚蛋,什么鬼地方学的乱七八糟的还来教我,搬货去!”
伙计撇撇嘴,离开了。
解云程垂眸盯着手里的玫瑰,轻笑一声。
浪漫?
瞧瞧霍锦年那副春心荡漾的小模样,还来打发自己呢。
他倒要看看是谁的浪漫,还能让自己沾沾光,得到这三瓜两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