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与誓言

管家把晏麟初带到门外就自觉离去。

晏麟初敲了敲门,得了里面一声准许才推门进入。

房间里物品收拾分类的清晰明了,简单一扫就能把房间看个透彻。

詹昭月半跪在一张椅子上,直起身子,在书柜上方翻找东西。

“你过来帮我把东西搬下来。”詹昭月朝在门口站着的晏麟初道。

“好。”

詹昭月从柜子里面搬出来一个箱子,手臂肌肉紧绷,看上去有点吃力,交接到晏麟初手上的时候,他才切实的体会到这箱子的重量。

晏麟初把它放在房间沙发的旁边,“这里面装了什么?”

詹昭月慢悠悠的答:“一些我妈妈之前遗留的东西,还有一些我之前上学时候的东西。家里三个杂物房都满了,而且特别容易丢东西,我就把我个人物品放来我妈妈房间一起锁起来。”

箱子一共有三个,每个箱子都差不多重,搬运过程中还能听见里面物品碰撞出来的声音。

詹昭月看上去有点兴致勃勃,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熟稔的打开箱盖子,揭开了尘封的盒子。

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些牛皮本子,还有几枚邮票,一些珠宝和画笔。

“这箱子装的是我妈妈的。”詹昭月解释。

她拿起牛皮本子,翻开里面,晏麟初看到泛黄的纸页和用黑墨水写的满满当当的字。

“这是我妈妈的日记。”詹昭月睫毛轻颤,眼底流露悲伤,她早已不知道翻阅过多少次,“你要不要看?”

晏麟初一惊:“我可以吗?”

“我准许你看。”

反正,除了她谁还会看呢?

她妈妈一直有记日记的习惯,这本是最后一本,没记录多少天,她就郁郁而终,所以这几页的日记给他看了也没多大事。

晏麟初接过日记,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柔中带韧,整齐干净。

【2004年10月3日,天气晴,我养在阳台上的碗莲死了。他问我是不是水浇太多,我说我又不是第一次养它,他只是看着我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这已经是我第三盆植物离奇死亡了,我想不明白,去年冬天还好好的,今年怎么就不行了。】

他指的是詹老爷。

【2004年11月2日,天气小雨,我的石斛兰也死了,我的小阳台已经枯败一片,我好像什么都留不住】

【2004年11月19日,天气阴,我一个人悄悄的买了监控放在阳台角落,本是想着时不时能看看我的植物生长如何,好让家里的人去照料,没想到却看到一个女人拿着我心爱的葡萄酒浇在我心爱的花上,然后我的爱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精心培养的花,不是莫名其妙的死亡,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要把她喜欢的东西不是毁掉就是夺去。更悲哀心凉的是,她的爱人装傻充愣、纵容着这一切。

看到这里,晏麟初眉心一紧,心底升起一股对情感不忠的厌恶。代入进去,他都能想到詹昭月的妈妈孤零零的坐在桌子前一边如凌迟般细细回忆,拿着笔记录下来。

【2004年12月16日,天气初雪,今年的雪比去年要下得晚了些,天气好像也更冷点,我每天都不舍的起床,特别是吃了那些药之后脑子就昏昏沉沉的。今天他要回来了,他说过不会错过每年初雪当夜的团圆饭,这是我们家独有的约定。】

【可是我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带外人回来了,他说是他的秘书,我只能强颜欢笑的装作一个单纯的人去无视她挑衅的眼神。她不知道背着我来过我们家多少次,如今她抱着我的女儿逗乐……他在旁边笑着,我安静的看着他们,宛若他们才是一家人。】

【明知道他已经出轨,还如此光明正大的把我蒙在鼓里戏耍,但我是那么懦弱可悲,我爱他,爱大过于恨他,我知晓我时日不多了,医生给我的药越来越少,我却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这一天她的日记特别长,像是一支即将燃尽的蜡烛,在后来的日记里已经鲜少写字,表达情感,晏麟初猜测那时詹昭月妈妈已经病入膏肓,心理也是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到最后一篇日记:【2005年2月13日,天气晴,昭月趴在我的病床边哭了很久,说我睡了一周,我看的心疼,把她抱上来。我才发现我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瘦成皮包骨,我没有病,我有病,是心病,我活不长了,日记也没法写下去了,我的手都在发抖。】

【昭月,妈妈离开后你怎么办,我会被你们忘记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什么娶我。】

到此,晏麟初下意识往后翻时已经是一片空白,除了上一页笔尖停留时间过长渗出的笔墨留在了下一页,再也没有一个字。

他的心忽然就像是从云端坠下,空了一块。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抬起头去看詹昭月时,她面色如常,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詹昭月拭去他的眼泪,“你怎么还哭了?”

“心疼你们。”

他把身旁的詹昭月抱住,两个身躯紧紧的贴合,彼此传递身上的温暖。

詹昭月一下一下的安抚他的情绪,他真的情绪太丰富容易共情了,眼泪顺着她的脖子滑到里面,莫名的像是岩浆在烧过那片皮肤。

心中不是没有悸动,她压下眼帘,叹了口气,把本子放回箱子里:“我是被蒙骗了一段时间,偶然翻找到这个本子,才从里面得知真相。原来爸爸让搬进来的那个女人,是间接害死我妈妈的凶手之一。”

“我和他闹了很久,他一直说这么多孩子中我是最像他的一个。学习,性格,手段,和商业潜力等等,像是年轻时的翻版。”

晏麟初静静的贴着她,然后听她一点点把自己的故事讲述,他们都在向彼此袒露内心封锁更为深处的大门。

詹昭月:“包括情感,他也认为,我也会像他一样,流连在花丛中,不会为其中一朵花停留。”

詹昭月把头扭过去和他对上视线,像是在对他发誓:“其他我可以承认他的基因确实很强大,但在这点上,我不会继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