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时而宽时而窄,时而贵人络绎,时而宫人寥寥。
大雪散在风里,京城的天始终阴雨密布,似乎前朝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后宫一片人心惶惶,连带着他们这些薄幸人也没个清闲。
萧瑾安每日被繁重的杂物压身,可她总忍不住去想,自己究竟从何而来。
比起没完没了大同小异的每一天,这才是最令她惶恐的。
四四方方的宫墙缚住许多人,夜间能听到乌鸦啼叫,和蒙在被褥中的隐隐泣音。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到。
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丝丝寒气呼呼地往外漏,她默念着自己的名字,却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
这真的是我的名字吗?
她抱着这样的疑问辗转在宫中各处,渐渐地,也熟悉了一些此地的行事规矩。
不过那叫老五的说会有人来找她,她心知那未必是福,但还是期待能有人来告诉她,她究竟是谁。
可她迟迟没等到。
某一日在宫道上,她捧着衣盘跟在队列中,贴墙而行。
雪被风吹得糊住眼睛,睫毛上凝了一层水汽,她不住眨眼,想把眼前的路看得更清晰些。
迎面走来一个黑氅玉簪的男人,露出的手臂上还挽着白,应是家人新丧还在戴孝。
她听到前面的人福了福身子,唤他“世子爷”,她便有样学样问了安。
可她问完安后,队列已经朝前走去,只有她被堵住了前路,不得已抬头看他,毕恭毕敬道:“世子爷可还有吩咐?”
他下巴的青茬上有血痕,一双形如桃花的眼中落满了寂雪,她无法理解的悲伤在其中酝酿翻滚……
前面的人似乎发现她掉了队,转身不满地看向她。
她捧着衣盘的双手被冻得抖了抖,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的白布,低声道了句“世子爷节哀”便匆匆低头绕过。
回过神来泪已盈了满眶,随着她的脚步洒了一地,风一吹,脸上就裂开似的疼。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落泪?
心中还有些闷闷的堵。
她侧过脸在肩上揩了揩,不明白这份悲伤从何而来。
难道……是那个世子爷?
她不禁驻足回望,那个黑色的背影依然立在那处,陆陆续续的宫人从他身边穿行而过,唯独他止步不前,连背影都透出几分浓重的悲伤。
“你在看什么?还不快些跟上,想要挨鞭子吗?”
前几日抽在身在的鞭子才结了血痂,萧瑾安收回目光跟在她身边,忍不住低声问:“那位世子爷,为何手臂上带着白?”
许是这路途实在太长,她觑了那远去的背影,语气里充满了对高门贵族的好奇:“那位世子啊也是京中奇葩,与其他纨绔还都不大一样,其母可是最受先帝宠爱的素卿公主,其父也是个大将军,只是现在一家人走得走散得散,到头来还是成了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怪不得她能痛他所痛,原来他们都是孤家寡人,物伤其类罢了。
这小宫娥颇有几分姿色,在浣衣局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方难免动心思,她手肘拐了拐若有所思的萧瑾安:“你可别打那位世子的主意啊,攀高枝也是要有命才能攀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