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乘船而来的小偷,那就是偶然遇到的故人,而不是尾随而至的贼。这位故人我们都知道她是谁,所以不必紧张。如果是悄然跟踪,尾随而至的敌人,那就麻烦大了!别说撤退,只要郑介民一声令下,我们根本就走不出这栋大楼。”李子荣一边解释,一边继续书写名单。
“你说的故人就是尹玉兰?为什么是她?”林小芳一头雾水,想不出答案。
“你认识的故人里面,技艺比你高超,能在你身上偷到东西的能人,除了尹玉兰,还有谁?”李子荣抬头看了林小芳一眼,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如果是尹玉兰,那她为什么要偷我身上的情报呢?”林小芳继续追问道。
“你偷了人家老公,人家从你身上偷点东西,还不应该吗?”李子荣反问道。
“你要这么说,我还认为是她偷了我老公呢!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奶奶早就向我妈给你订了亲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她是后来的,按老理说她尹玉兰就算要嫁给你,也只能是做小,她怎么反而后来居上了呢?”林小芳撅起嘴说。
“这一次,尹玉兰可是乘船而来的。她的视线从船上往码头观望,很容易就能发现你。而你身藏重要情报,要时刻留意周围和身边的可疑面孔,所以,你的精力不在船上和乘船而来的旅客身上,你很难发现尹玉兰。她既然乘船来到重庆,证明尹玉兰不是从南京而来,而是从北方来的。她本来不是冲着你而来,可你身上穿的这身土家族服饰,刺激了尹玉兰,她决定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所以,策划了码头这场小骚乱,有意撞倒上岸的旅客,连带将你绊倒。骚乱中趁你不备,偷走了你身上的钱、暗器和蜡丸。”李子荣岔开话题,像老师上课一般,向林小芳仔细讲解案发经过和其中细节。
“我穿的这身土家族服饰怎么就刺激到尹玉兰了?我看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林小芳并不认为是自已这身土家族服饰激怒了尹玉兰。
“细节决定成败。几年过去了,你现在虽然比以前进步了不少,但还是不够特别细心。对高明的特工来说,一个小小的破绽,也许就会引发致命的后果。你穿的这身土家族服饰,是普通土家族已婚妇女穿的。未婚的土家族女孩穿的服饰,比已婚妇女的服饰要光鲜亮丽,色泽更加鲜艳,而且头饰也非常丰富,各种银饰十分晃眼。你知道已婚二字代表什么吗?”李子荣放下手中的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林小芳身上的服饰,十分耐心地点拨她道。
“噢!原来如此。我本来也挺喜欢土家族少女的服饰,但在价钱上要比土家族已婚妇女穿的服饰贵两倍。我这不是为了节省经费吗?”林小芳恍然大悟道。
“虽然节俭是我们共产党人的优良品质,但你不能因小失大,给自已和组织带来不必要的风险啊!钱不够花,你找我拿呀!”李子荣严厉地批评林小芳道。
“我接受批评,下次一定改。可是,就算我穿了土家族已婚妇女的服饰,怎么就激怒尹玉兰了?”林小芳还是没有认识到她的已婚对尹玉兰意味着什么。
“你穿了一身土家族已婚妇女的服饰,代表你结婚了。那你和谁结婚了呢?对尹玉兰来说,她肯定会认为你和我结婚了。说白了就是你抢了她的老公。这一直是她心中解不开的结!你嘴上不说还好,你穿这身衣服,不是明显地向尹玉兰传递这个信息吗?女人怎么就不懂女人的心事呢?”李子荣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那、那她偷走了蜡丸密件,会去告发吗?你会有危险吗?”林小芳像犯了错的小姑娘,语气变得婉转而无助。
“暂时不会。虽然尹玉兰恨得你牙痒痒,但她不敢置你于死地。她也不会出卖我,只会以蜡丸作为要挟,达到她想要的目的。”李子荣分析道。
“情敌也是敌,尹玉兰既然恨死我了,她为什么不会置我于死地呢?”林小芳一会儿望着李子荣奋笔疾书的手,一会儿望着李子荣专注的脸,小声询问道。
“如果你因为她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她,更饶不了她。她知道这个结果,所以,她不会置你于死地,有时候甚至会出手相救。”李子荣十分严肃地说。
“看来,她是恨我却又对我无可奈何。那她为什么不会出卖你呢?所谓爱之深,恨之切。一个女人的心被伤透了,她是什么事都会做出来的。”林小芳盯着李子荣的脸,既爱慕又心疼,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那张冷峻的脸。
“她不想荣宝没了爸爸。尹玉兰有时候虽然狠毒,但她还有人性,是一位好母亲,也想做一个好妻子。”李子荣扭头避开林小芳的手,继续为她释疑解惑。
“你跟她信仰不同,志不同道不合,她心里应该很清楚,你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与其如此,为什么不及早放手,早点解脱呢?这样拖着大家都很痛苦。”林小芳收回自已的手,小声发泄道。
“那就是一个错误!是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发生的,连王叔叔都认为当时我那么做是对的。现在日本人虽然投降了,但国内的局势依然复杂,国共两党之间的内战一触即发。我现在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为党工作上。”李子荣声明道。
“我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没有催你现在就跟我结婚,但我都已经三十岁了,你总得给我一个交待呀!”林小芳再一次提起了她和李子荣的婚姻问题。
“要不要我向组织打一个书面结婚报告呢?”李子荣抬头询问林小芳道。
“这倒不用。形势如此严峻,我怎么敢违反组织条令,给你添加危险系数呢?你只要心里有我就行。等我这一次送情报回到解放区,见到王叔叔,我一定当面向他提出来,让他作证,还要他做我和你的主婚人。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林小芳闭上眼睛,开始了幸福的遐想。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作为一名资深的特工人员,首先,应该保护好自已,清理掉自已在获取情报过程中留下来的痕迹,再沿事先设定的撤退路线紧急撤离……”李子荣突然提高了音量,大声斥责林小芳道。
林小芳愣了愣,不明白李子荣怎么突然改变了态度。正错愕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郑介民推门走了进来。
“长官训斥得是!卑职下次一定改正。”林小芳瞬间挺直了身子。
“老弟!我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没有打扰到你训话吧?”郑介民摸了摸有些秃顶的脑门,表情尴尬地说道。
“局座到军统管辖的任何地方都不用敲门,何况是属下的办公室。这是蒋委员长赋予您的权力!”李子荣站起身来,转向郑介民说道。
郑介民笑了笑,挥手示意李子荣坐下。“毛主任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李子荣抬手打断了郑介民的话,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杂志,递给林小芳,吩咐她道:“这本《远东情报站》杂志你拿回去好好看看,里面有很多精彩的案例可供学习。等我有空了再找你谈话。”
“谢谢处座!局座!卑职告退。”林小芳接过李子荣递过来的《远东情报站》,分别向郑介民、李子荣敬了一个军礼,转身退出李子荣的办公室。
“国防部透露消息,委座有改组军统、中统之意……”林小芳在关上李子荣办公室房门的一刹那,隐隐约约听到郑介民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虽然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保不齐闯入者在打开房门时听到只言片语。幸好李子荣反应敏捷,在郑介民进入他的办公室之际及时高声喝斥,打断了林小芳的话。林小芳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荣子哥呀荣子哥!你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为什么要我亲自将各地军统潜伏特务的名单送到王叔叔手上呢?发一封加密电报给中共中央情报部门的最高领导难道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