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间而李子荣没有出现,尹玉兰立刻想到李子荣可能遭遇了变故。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匆匆忙忙收拾好行装,趁着夜色离开了恒兴旅店。
上午九点,尹玉兰与“夜莺”如约在清心茶馆见面。李子荣化装成一位“干人”(贵州毕节方言:乞丐)闯进清心茶馆,朝客人们乞讨施舍。
尹玉兰化装成一位妇女干部,将“夜莺”带到雅间,点了一壶茶和两样点心。
“钱士翔化名夏树云,身背黄色帆布背包,穿青灰色军装,戴深度近视眼镜,这几天在长坝乡梯子岩一带勘测地形。”“夜莺”喝了一口茶,向尹玉兰汇报道。
“我马上带人去梯子岩一带展开伏击。”尹玉兰欣然回应道。
“昨天下午,干部团团长程峰骑着白马,突然赶到红一军团四团三营驻地,好像是去见一位神秘的傣族青年。据我推测,这位傣族青年,可能跟调查局的内鬼有关。”“夜莺”突然压低音量,小声对尹玉兰说道。
“程峰与顾方城曾经在苏联契卡特工学校学习过,难道中共安插在调查局的卧底,与顾方城有密切关系?”尹玉兰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把目光瞄准顾方城带过来的人,顺藤摸瓜,肯定会查出调查局的内鬼。”“夜莺”用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顾”字,提醒尹玉兰道。
“我想,我应该猜到这个内鬼大概是谁了。你的身份特殊不宜久留,快回去吧。我们就此别过!”尹玉兰率先走出雅间,离开清心茶馆,朝梯子岩方向而去。
“老板!结账。”“夜莺”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声叫道。
“长官!您不用付茶钱,您能光临小店,是小店的荣幸!”老板点头哈腰道。
“我们红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公平买卖一个红薯也要付钱。你可别让我犯错误。”“夜莺”丢下几个铜板,正了正军帽,大踏步走出清心茶馆。
“长官好走!下次再来啊。这年月,当兵的还给茶钱,真是少见!还是红军好啊!可惜他们待不了多久就会走的,唉!”老板收起桌上的铜板感慨道。
在茶馆门口乞讨的李子荣见“夜莺”从雅间里面出来,悄悄地跟了上去。
李子荣与“夜莺”一前一后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夜莺”突然回头,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对准李子荣。
“你是什么人?一路跟着我干啥?”“夜莺”严厉地喝斥道。
“长官!我就是一个穷要饭的‘干人’,我跟着长官就想讨要一个铜板买一碗饭吃。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李子荣步履蹒跚地来到“夜莺”面前乞求道。
“我看你身子骨壮实的很,哪里像个要饭的‘干人’?”“夜莺”打开保险,对准李子荣的胸脯扣动了扳机。
“呯!”一声沉闷的枪响在小巷上空回荡。
两名红军战士端着枪朝枪声传来的方向飞奔。
小巷里,“夜莺”侧身躺在青石板上,身下流了一滩殷红的鲜血。他的右手紧握着他的佩枪,左边脖子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青石板上的血迹,正是从他脖子上的伤口流出的。
巷子里早已没有了李子荣的身影。在枪响的一刹那,李子荣猛地挥起手中的竹棍,打中了“夜莺”手肘上的关节。“夜莺”只觉手臂一麻,握不住枪柄,枪口向下,子弹打在了青石板上,擦出了耀眼的火花。李子荣不等“夜莺”作出反应,飞身上前,摸出裤管里的银元,在“夜莺”的脖子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切断了“夜莺”脖子上的气管和动脉,鲜血喷涌而出。较量在两回合中胜负已分。
“夜莺”来不及反抗,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浑身抽搐着向右侧倒了下去。李子荣蹲下身子,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探了探“夜莺”的鼻息,感觉不到气流,便起身飞快离去。
“王副处长!王副处长!”中革军委二局情报处的邹处长带着警卫员赶到小巷,“夜莺”早已气绝身亡。原来,“夜莺”在红军中的身份是中革军委二局情报处的王晓秋副处长,主管情报的收发和侦听工作。
红军战士们在乌江边的荒丘上挖了一个坑,将王晓秋副处长埋在山青水秀的地方,坟前竖着一块木质的墓碑,上面用毛笔写着:红军烈士王晓秋之墓。
钱士翔副局长化名夏树云,带着两名红军战士在长坝乡梯子岩一带勘察地形,为红军大部队过江寻找水流较为平缓的渡口。
两名荷枪实弹的红军战士,在梯子岩附近的丛林里穿梭,寻找到达江边的开阔地带。四名彪形大汉,借着树杆的掩护,悄悄绕到两名红军战士身边,两个对一个,将红军战士压倒在丛林的草地上,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了两名战士的喉咙。
尹玉兰一身紧身黑衣,手持短枪,紧紧跟在钱士翔的身后。
多年的潜伏生涯,练就了钱士翔灵敏的听觉。钱士翔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行动敏捷之人尾随,悄悄地掏出手枪,将子弹压上膛,打开保险,随时准备击发。
“钱士翔!”尹玉兰在离钱士翔二十多米处大叫一声。
钱士翔这个名字,除了红军高层里几位领导知道之外,能叫出“钱士翔”这个名字的,一定是调查局的特工。钱士翔不敢回应,也不能回头,他快速朝梯子岩一侧的丛林跑去。丛林深处突然冒出四个黑脸大汉,钱士翔感觉来者不善,只得转身朝梯子岩正前方的断崖跑去。
“夏树云!你跑不了了。”尹玉兰和四个黑脸大汉一起朝钱士翔包抄过来。
看来,这帮特务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居然连钱士翔的化名都知道。
钱士翔将身一滚,随即侧身朝身后开枪。一位黑脸大汉应声而倒。
李子荣除掉了“夜莺”,正在赶往长坝乡梯子岩的路上。他听到梯子岩方向传来枪声,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剩下的三个黑脸大汉和尹玉兰一起朝钱士翔开枪。钱士翔右臂和左腿同时中弹,他只得躲在一块大石头旁,解下绑腿包扎伤口。
尹玉兰和三个黑脸大汉一边开枪,一边向大石逼近。钱士翔打光了手枪里的子弹,纵身往断崖处一跃,飞身而下……
三个黑脸大汉来到断崖边,正要察看究竟,突然身后响起了枪声。三个黑脸大汉来不及还击,纷纷中枪,朝断崖边缘滚落而下。
尹玉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懵了,好在她反应极快,就地一滚,躲过了身后的子弹。一个蒙着脸孔的傣族青年,手持双枪,击毙了三个黑脸大汉,又朝躲在一旁的尹玉兰举起了枪。
尹玉兰没有退路,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她只得抓住一根藤蔓,荡秋千一般朝断崖飞身而下。
蒙面傣族青年飞快地扑到断崖边,扔掉手里的枪,抓住了悬空的藤蔓。
“子荣!我怀了你的孩子……”尹玉兰大叫一声,放开手里的藤蔓朝崖底坠落。蒙面傣族青年紧紧抓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藤蔓,久久不肯松手。
几天后,红一方面军南渡乌江,兵逼贵阳。
红军兵临贵阳城下,国军高层乱了阵脚,急电孙渡带领滇军前来救驾。红军趁机西入云南,穿过彝区,北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翻越夹金山,在懋功与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
调查局贵阳区区长钱珏很快便获知“夜莺”被杀、尹副处长与李股长双双失踪的消息,他斟酌一番,拟成电文,紧急向徐恩曾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