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南京、上海的特高课组织加大了力度,增派人手,全方位查找顾方城的旧部,可依然一无所获。日军大本营参谋本部与特高课头子土肥原贤二均对顾方城失去了耐心和信心,不再扶持顾方城。顾方城筹建帮派的计划宣告破产。
顾方城无心休假,急于寻找旧部。李子荣把顾方城的行踪和意图拟成电文,发给了尹玉兰。徐恩曾觉得时机成熟,决定收网,便给顾方城下达了回国的电令。
徐恩曾心狠手辣,计划对顾方城的势力一网打尽、斩草除根,不留一丝后患。史济美的狐朋狗友和一批死忠旧部以为顾方城一倒,李子荣便失去了靠山,他们一心想为史济美泄愤,便在暗中商议,计划借徐恩曾之手,趁机暗算李子荣,将他于清理顾党的混乱之中一并铲除。
尹玉兰获知内情,芳心大乱。她悄悄将这一消息透露给徐恩曾,可似乎并未引起徐恩曾的注意。李子荣虽然为特工总部立下大功,但相比于史济美一党于调查局的重要性来说,徐恩曾更倚重史济美一派。用顾派的时候就对他们好,有求必应;不用顾派的时候就一脚踢开,不留后患!这就是徐恩曾一惯的用人作风。
尹玉兰不能直接给李子荣发报,她跟李子荣的联系仅仅只限于接收李子荣的特别频率发来的电文。尹玉兰安排了两名报务员分两班二十四小时守候在电台旁,只为接收任何时间段可能来自李子荣的电报。李子荣身份特殊,行踪不定,无法保证在固定时间段接收尹玉兰发给他的电报。一方面是为了李子荣的安全起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在万般无奈之下,尹玉兰只得启动了她的特别渠道。
一位打扮妖艳的日本艺伎,在大和路上与李子荣不期而遇。
李子荣与日本艺伎擦肩而过,在相遇的一刹那,艺伎的木屐突然脱落,艺伎一脚踏空,身不由已地朝李子荣身上仰面而倒。李子荣反应敏捷,飞快地伸出手去,就在艺伎快要摔倒之际,及时扶住了艺伎柔软的腰肢,防止她摔向地面。
“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艺伎从李子荣的怀抱里钻了出来,脸色羞赧,朝李子荣深深地鞠了一躬,找到散落在路边的木屐穿上,小碎步快速离开。
李子荣目送艺伎消失在视线里,回过神来,将手伸进裤兜,发现裤兜里多了一张纸条。李子荣吃了一惊,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摸出纸条观看。
纸条上用日文写着:东京大和路122号逸园株式会社,山口香子。
艺伎的摔倒是有意的,李子荣马上明白过来。艺伎竟然在李子荣伸手扶她之际,飞快地将纸条塞进李子荣的裤兜,这之间的过程只不过耗时两三秒。如果艺伎塞的不是一张纸条,而是一把匕首,后果将不堪想像。李子荣吓出了一身冷汗。
当天晚上,李子荣化装成一个日本株式会社的高级职员,学顾方城一样,从窗口爬墙而出,辗转来到大和路122号逸园。原来这里是一家有名的艺伎馆。
低沉的音乐从房间里传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伎们跳着风情舞蹈,嘴里吟唱着幽怨的曲子。“……心不会慢慢死去,就像落叶一样,也不能失去希望。抹上浓妆掩饰真面目,双眼宛如一汪深渊,一个艺伎也有欲望,一个艺伎也有感情。艺伎不是滚滚红尘中的过客,她在世人面前,唱歌跳舞,讨人欢心,付出一切,真正的自我却躲在阴影中,内心充满秘密和芬芳……”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一位接待员朝李子荣鞠了一躬,礼貌地询问道。
“有!我叫李子荣,跟山口香子小姐有约。”李子荣平静地回答道。
接待员再次深鞠一躬,态度更加恭敬起来,侧身在李子荣的右前方带路,将李子荣引到逸园的一处扬屋。原来山口香子不是一般的艺伎,她是逸园的花魁。
山口香子在十几个侍从的拥簇下,浓妆艳抹,穿过“花魁道中”,来到扬屋。
侍从退下,关上门窗之后,这位名震东京的花魁,扯下艺伎的伪装,在李子荣面前恢复了她的真实面目——日本帝国间谍之花。
“横山玉子给我发来急电,说李桑身处险境,请求我给予李桑最大的帮助,助李桑平安回到中国。”山口香子开门见山地说。
横山玉子是谁?李子荣快速在脑海中搜索这个陌生的名字。他突然想起来,尹玉兰在他离开南京前往日本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对他说过,叫他在情况紧急时,去东京大和路122号逸园株式会社,找一个名叫山口香子的日本艺伎。这位横山玉子,肯定跟山口香子有十分密切的关系。难道横山玉子是尹玉兰的日本名字?
“谢谢香子小姐!不过,我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身处危险之境。不知道横山玉子小姐给您发来的电文具体内容是什么呢?”李子荣诧异道。
“玉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亲如姐妹,感情深厚。她曾经帮助过我,却从未求我办过任何事情。这是第一次。她在电文里不便详说,怕被对手的电台侦听、破译,她只是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发送了你的名字、她的代号和三个急字。”山口香子盯着李子荣的眼睛,十分平静地说道。
“香子小姐准备怎么帮助我摆脱险境呢?”李子荣的神色开始严峻起来。
“土肥原贤二在中国东北的特高课机构日益壮大,而南造云子计划在中国上海扩张自已的势力。李桑和顾桑都是被利用的对象,同时也是被监控的目标。顾方城与参谋本部影佐将军、横山将军往来密切,已引起支那间谍机构的警惕。顾方城此次回国凶多吉少,你跟他同行,有池鱼之祸。”山口香子一针见血地说道。
“香子小姐果然是帝国之花!那我该怎么做呢?”李子荣谦逊地询问道。
“跳海!”山口香子说出这个谜一样的词,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用我们中国话来说,这叫‘金蝉脱壳’。”李子荣脸上的神色豁然开朗。
“李桑果然聪明,一点就透。我在海上准备好渔船,跟在你搭乘的邮轮后面。你要留心渔船上面的旗帜。桅杆上除了悬挂日本国旗,在国旗下方还有一面红黄蓝三色旗帜。你跳海之后,要往这条渔船的方向游,渔船老板会带你从另一条线路回国。”山口香子伸出纤纤玉手,摸了摸李子荣英俊的脸,转身离开了扬屋。
1934年9月5日,顾方城与李子荣从福岛出发,一同登上开往中国上海的邮轮,启程回国。同行的不仅有一路跟随的四名暗探,还有调查局临时增派的几名特工。李子荣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面孔曾经跟史济美形影不离,沆瀣一气。看来,徐恩曾已经准备对顾方城下手了。
李子荣在海边的渔村长大,十多年来,与大海为伍,对大海的脾气、海里的生物了如指掌,也适应了海上的潮汐和各种风浪。他十四岁的时候,在海边拯救过一头搁浅的虎鲸。他熟悉虎鲸的叫声和习性,跟它们是好朋友。
邮轮离开福岛码头不久,驶入公海。李子荣在一片岛屿林立的区域,发现一艘尾随邮轮的渔船,渔船上面悬挂着醒目的日本国旗,国旗下面还缀着一面红黄蓝三色小旗。那是山口香子准备接应他的渔船。
史济美的死党在邮轮的各个房间搜查李子荣。顾方城不想节外生枝,竟然视而不见。李子荣东躲西藏,还是被史济美的死党们发现了行踪。
有两名死党分子率先发现李子荣,他们掏出匕首,将李子荣逼向船尾。他们眼露凶光,面目狰狞,一左一右朝李子荣扑来。李子荣扶着铁栏杆,无路可退,眼看就要丧生在锋利的匕首之下。突然,船尾的一处铁栏杆被靠上来的死党分子碰倒,快速脱离船身,掉向海面。冲过来碰到铁栏杆的这名死党分子收势不住,与铁栏杆一起跌落海面。原来,这处脱落的铁栏杆早被李子荣扭松了螺丝。这处铁栏杆正是李子荣事先做了手脚,巧妙设置的陷阱。
另一名死党分子大吃一惊,正欲收住攻势,说时迟那时快,李子荣飞身而起,一个旋风腿,狠狠地扫在死党分子的腰部。死党分子遭到李子荣猛烈的攻击,来不及做出反应,在仓皇中抓住了船尾缺口处的铁栏杆。李子荣冲上前来,挥起手中磨得锋利的银币,在死党分子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伤口极深的口子。死党分子惨叫一声,松开手腕,像称砣一般掉下海面,激起一团不大不小的水花。
剩下的四名死党分子搜遍所有的房间也未搜到李子荣,他们相约来到甲板上,绕着船身搜了一圈,终于在锚链处的隐蔽角落与李子荣狭路相逢。
四名死党分子从四个不同的方位一起朝李子荣扑来。李子荣等待死党分子们离得近了,突然抓住锚链一端,朝离得最近的一名死党分子挥去。这名不幸的死党分子被抖动的锚链击中了脑袋,当场倒在甲板上,晕了过去。
其他三名死党分子一跃而起,同时将李子荣扑倒在甲板上。一阵骚动过后,三名死党分子回过神来,却发现他们自已的手脚都被捆在了一起,挣脱不了。
原来,李子荣趁混乱之际,飞快地用船上的软绳将三名死党分子一个一个绑住。李子荣将其中一名死党分子拖向船沿,扔进了大海。
“子荣兄弟!看在大家都在特工总部共过事的份上,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饶了我们吧。”其他两名死党分子一起向李子荣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