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一个须发浓密的将领随后站了起来,与白发官员呼应道;“近期四大寇突然一反常态,活跃于东海,嚣张跋扈,臣斗胆断言,背后……必有五岛的影子。五岛,其心昭然若揭!”
“砰!”一个紫红官袍的青年官员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案桌上,几滴茶水愤怒地溅了出来,“李将军,没凭没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徒乱人心而已。下官知道,前些日子你李家的药园让海寇洗掠一空,心里着实有怨气。但一码归一码,你这尿盆子,总不能瞧谁不顺眼,就往谁身上扣吧……”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至极,顿时那位将领的目光如山岳般轰然压来,但青年官员好像却浑然不觉,重新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心中想道,没办法,这些年五岛走私的源血,不曾短了他那份。吃人嘴软,就算再硬着头皮,场面上总得帮衬一二才是。当然,最重要的是,得保住五岛,万一打仗了,自家的那份源血可就要打水漂也。
“王副司,你要证据,老臣便给你证据。这份是广闽郡朝会中,船舶司林望京海贸五策的副本,一字不差,断无错漏。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血农五岛为广闽郡海贸护航东海海路。老夫就想问上一句,我堂堂忠国公府的海域,什么时候由血农五岛说了算了?而五岛擅开东海海路,什么时候又请示过我忠国公府了?此文一出,分明是昭告天下,如今的五岛,已非忠国公府之五岛!如今的东海,已非苏浙郡之浙海!其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如今谁还替五岛说话,老夫便可认为,谁就是五岛的马前卒!谁就是毁我苏浙郡根基的千古罪人!”又一年迈官员站了出来,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被称为王副司的青年官员见势不妙,不敢再行发声反驳,只是紧紧盯着茶杯,仿佛这普普通通的茶杯像是一件世间罕见的稀世珍玩。
宋二公子此时忽然看向宋凡,温和儒软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剑拔弩张的意味:“老四,五岛私通广闽郡的事,你怎么看?”
苏浙郡的世家都知道,宋四公子一直都是五岛在忠国公府的最大后台,作为回馈,五岛除了交给忠国公府应有的源血份额外,走私的那部分有不少是上贡给了宋四及他的势力。所以这些年,忠国公府几次想停了五岛的供应,要挟五岛,都被宋四公子的势力以及其他与五岛有利益往来的世家们化解于无形——他们私下派人过海偷卖物资给五岛。
可以说,五岛的总督们,利用源血,巧妙地渗透进忠国公府自上而下的势力中,与部分世家、官员、商户勾结成了一个利益团体,甚至之后还包含有苏浙郡以外的势力。无论是谁,即便是忠国公,要想针对这个团体或是损害这个团体的利益,都会受到无处不在的阻力和来自这个团体毫不留情的反击。
但现在,五岛意欲畅通东海海路,以利广闽郡海贸。这一着,并不符合这个利益团体的诉求,甚至算是自绝于这个利益团体之外。毕竟,这个利益团体是依附于忠国公府的,他们希望五岛与忠国公府保持近年来若即若离的状态,却不希望五岛完全脱离掌控。一旦五岛此次成功地独立于苏浙郡以外,那么,五岛在政治上便不再需要谋求他们的支持。这样,双方的需求就不再对等。他们仍然需要五岛的源血,但五岛却不再需要他们在官场上的助力。如此,相应地,双方在团体中的地位也就不再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