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沉吟道:“侄儿却觉得不一定。凡事,从不是绝对对立的——有弊则必然有利。这事,看似对我们不利,但也不是全然无益处。”
“哦?怎么说?”林望京把目光从公文上挪开,抬眼问林立。
“如果把整顿河运看作是一个精美的小礼盒,那我们的南晶北调之谋就是一个藏着无限可能的箱子。于宇王而言,小礼盒的精美可以一眼望到头,不存在糟粕的可能,但终归太小。而箱子呢,固然是大,也固然存在着无限美好的可能,但终归充满着不确定性。所以我猜宁王一时之间也无法做出决断。”
“只怕你已有应对之策了吧?”林望京笑问。
“如果不能确定宁王将做出何种决断,那最好就是,不要让他做决断。”
“惟一的方法,”林立一字一句道,“就是把盒子装进箱子,如此,宁王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林望京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沉吟片刻,抚领叹道:“妙极。”
“后天聂府之行尤为重要,要是能引得聂芝那老狐狸动心,此事可期。”林望京不忘嘱咐道。
林立点头称是,在退出书房前,轻声回了一句:
“天下无人不可动,只是看我们能给予他什么而已。”
聂府虽只是一个伯爵府,却有着不亚于侯府的风光。自二十多年前聂芝自将门学满,在苏浙水军初露锋芒后,宁王邀其归来,从南州城三卫仕官做起,因功升迁,历任殿前卫,禁卫副将后,于崇原十六年外放至靖南关,任十万靖南军副将,崇原十七年与南寇一役中率左军大放异彩,迂回敌后大破南寇,歼敌两万,战后受封忠勇伯(非世袭罔替),任靖南军统帅,守关七年,从未让南寇越过靖南关半步。于崇原二十四年调回南州城,出任宁王府两阁之一的武事阁次辅。
在南州城,聂芝虽位高权重,却极其低调,是以此次聂其爱女聂情及笄礼也并未大办,仅是办了个相对素淡的诗会,邀的也都是相熟的同辈好友及一些文人雅士而已。
说起来,聂情也并不知道她眼中那位白衣小诗仙林立已经到了南州,所以邀请名单上面本没有林立的名字,还是聂情的闺中密友柳影前去聂府帮忙筹备诗会时,貌似不经意地提起林立来南州城一事,聂请方才急忙临时添上去的。
是日,朝阳初起,碧空如洗,林立仍是身着白衣,并未乘车,而是骑马,北原万里挑一的狮头宝马,沿着官道,乘着夏风,往聂府别院悠然而去。
伯府多富贵,往来无白丁。聂府阡陌上,宝马雕车,聂府朱门前,锦衣裘纱,端的是一幅热闹景象。在南州城数得上号的权贵,大多都能在这里窥见面容。
林立在南州城识人不多,声名亦不显。是以他在聂府前递了帖子后,也就一青年小厮自己带他进去。聂府别院主园雅名“诗园”,可见聂家父女爱诗之心。当然,以兵事起家者,位高权重以后,多数生怕别人觉着他是个目不识丁的粗人,所以都极力去往诗文上面靠,毕竟,儒将的名称相较于其他总是好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