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似已成竹在胸,缓声道:“韶昌城昌隆侯苏家已与我林家达成协议,于韶昌城出海处的旧码头,扩地、填海、造港,北接宝宛江,南接南海域,河船经宝宛江入港停泊,而后通过港口码头转运货物,换新型海船以载之,如此,此难可解矣。”
柳方眉头轻皱,问:“纵使是苏、林两家,欲斥资填海造港,所耗甚糜,恐力有不逮吧?”
林立浅笑,如智珠在握,道:“惠通钱庄已然介入,可借资予我等,换取干股,以分海贸之利。”
这次南安侯眼中的诧异再也掩饰不住,有些失声道:“惠通钱庄?!”
“惠通钱庄。”林立口中再次轻吐出这四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重基千钧。
南安侯握着茶杯杯沿的手有稍许微不可察的用力。以他所处之位,不可能不知惠通钱庄此举背后的含义。惠通钱庄的背后,站着的是京都王族闲散中人与中小贵族,最为人忌惮的是,听说与惠通钱庄紧紧绑定的,是当今银务部主部及总议政阁阁员,深受帝宠的,曹隐。
南安侯不由地想,近年来南北商路往来多受制于各国公府,可如此紧要咽喉,怎可托于他人?此次惠通钱庄南进,欲让广闽郡商贸弃陆走海,难道意味着,京都皇族白氏,也如广南白氏一般,若诸国公久矣了吗?
南安侯知道,自己平静多年古井无波的心思,又被林立寥寥几言给钩得活泛起来了。自己在这几年来表现得与世无争,甚至在政事阁中还得了个“点头居士”的“雅号”,为世人所笑。可世人如何得知,自己又何尝想与世无争?不是不争,而是在未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不如不争。
但如今,应是有把握了吧。听闻肃郡那边有个修者修一种叫闭口禅的秘术,十年无声,旁人皆以为此人生而聋哑,便欺之辱之,然则于十年后的某日,面对一众取笑打骂的地痞,忽地口唇轻启,而后便是一鸣惊人,声逾天雷,令人如处洪钟之内,一众地痞尽皆肝胆俱裂,七窍流血。只是不知,自己在阁中甘居人下,无言沉默数年,待借得大势,开口谏言,能否有当年肃郡修者之威势?
林立看南安侯似是陷入沉思中,许久未发一语。便替南安侯把话问了:“想必侯爷说的第三难,应是难在海寇横行吧?”
南安侯回过神来,收起心绪,接过林立的话头道:“没错,要知道,在苏浙郡周边海域,四大寇可是雄踞已久,已成气候啊。听说前些日子,宋家派往血农五岛的观察使麾下几百军士,俱皆葬送于四大寇之一的陈准手上,无一生还。这群海寇聚散极快,又隐匿于各小岛中,形踪难定,极难剿灭。况且仅仅是四大寇中排名最末的陈准,尚且凶悍至此,倘四大海寇联手封锁东海,商船如何自由通行?”
林立先是似是而非地说了句:“东海那边,血农五岛与海冠的关系似乎有些复杂。”
南安侯可不是个容易忽悠的人,见缝插针地道:“你是说,血农五岛的五位总督养寇而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