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花厅里静默无声,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除了依旧一脸茫然的窦金来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外,张怀月与杨立淮俱是垂眸品茗,一言不发,脸上的神色也都是一致的难以捉摸。
微微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茶汤,张怀月轻轻放下杯子,起身道别。
“时候也不早了,今天我就先回去了,过两日再来拜见师父。”
淮老夫人没有挽留,只是望着窗外的天色,吩咐了一句,“变天了,让学武开车送你吧。”
张怀月并未拒绝,起身冲淮老夫人行了一礼,又对窦金来点了点头,便信步离开了花厅。
今日与淮老夫人的一番交流透露出了不少信息,她知道老夫人一定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缓冲,因此她才主动告辞离去,回家去静候消息。
交谈的最后,露出那样的言语破绽自然是她故意为之,这不但是对老太太态度的一种试探,以判断对方抗日的立场是否足够坚定。同时,她与淮山堂日后势必将会有一个长远而紧密的合作,不可能永远相互提防下去。因此,即便最后也不能发展淮山堂为组织所用,至少也要通过这样潜移默化地灌输,坚定他们抗日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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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怀月走出公寓大门时,风雨渐大。
杨学武为她打着伞,护送她朝着停放在行道旁的汽车走去。密集的雨幕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两人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杨学武尽管性子有些跳脱,处事却颇为细心,因担心张怀月的衣裳被雨淋湿,受了风寒,于是将伞大半都挪到了张怀月的头上,自己却被雨水浇湿了大半个肩膀。
张怀月见状,抬起手将雨伞扶正,不等杨学武拒绝,便道:“放心吧,就这么点距离,淋不坏我。”
方彦之匆匆赶过来时,远远地便瞧见了这一幕。他脚下步履微顿,神情间有一瞬的不自然快速闪过,但只是片刻,他的面色便恢复如初,随即扬声喊了一句,“念辰。”
张怀月循声抬头,目光越过雨水交织而成的朦胧雨幕,落在了前方那个高大的身影之上。
她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方彦之正举着一柄黑色的雨伞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身上披着一件同样是黑色的风衣,整个人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透过雨雾注视着张怀月,仿佛已等待了许久。
张怀月微微一怔,脱口道:“你怎么来了?”
方彦之抬脚又走近了几步,抬手将雨伞移到张怀月的面前,垂眸望着她温声道:“我早上出门时见天色不好,所以就过来接你一道回家。”
说罢,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杨学武,旋即又低眉道:“车就停在前面,走吧。”
张怀月闻言也没有多想,转头交代杨学武道:“既然这样,那就不麻烦你了,辛苦了,赶紧回去吧。”
随即,她扶住方彦之伸来搀扶的手臂,低头钻入方彦之的伞下,又对杨学武挥了挥手,这才与方彦之一同转身,迈入了雨中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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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大的雨滴在天地间挂上绵密的帘幕,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不一会儿便打湿了张怀月的鞋袜和裙摆,冰冷的潮气逐渐蔓延上来,让她感到一股湿冷的寒意,不自觉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