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来自墓地的自问

 1991年8月28日。

 霍格沃茨开学前三天。

 奥地利,阿尔卑斯山某处。

 雨,大雨,倾盆大雨,像是从天际深处倾泻而下的洪流。

 天空浓密的乌云低得几乎要压到山巅,每一道闪电都撕裂着灰暗的天幕,照亮了苍白的群山和覆盖其上的密林。

 雷声滚滚,振聋发聩。

 冰冷的雨点击打在岩石、树叶、草地上,汇聚成一道道湍急的溪流,沿着山坡蜿蜒而下,像无数条银色的蛇,爬向深不见底的谷底。

 在这大雨滂沱之中,一座孤独的坟静静地坐落在山腰。

 这里与世隔绝,唯一的声音是雨水拍击墓碑的清响和偶尔呼啸而过的山风。

 墓碑前,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

 雨水从高空缓缓坠落,雨幕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男人没有撑伞,也没有披斗篷,他的肩膀和头发早已被大雨淋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即使如此,他却像是感不到寒冷,也不在意雨水的冲刷一般,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破碎的石柱,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墓碑的名字上,那是一串简单的英文刻字:

 戴娜·诺特(莫里斯),约克·诺特

 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位高尚的父亲,一对平凡且相爱的夫妻。

 逝于1978年。

 男人抬起一只手,轻轻拂过墓碑上的文字,手指的动作无比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你们觉得……现在的我,长大了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被雨声吞噬,若不是距离足够近,几乎听不见。

 雨继续下着,冷冷地击打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似乎是在等一个回答。

 但除了轰隆隆的雷声,什么都没有。

 “或许你们会觉得,现在的我……还不够成熟。”男人低声继续说道,像是自嘲,“我知道……你们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温柔、坚强、值得被信赖的人。但老实说,我现在和你们的希望背道而驰。”

 “妈妈,你说过,人要活的像一盏灯,能照亮别人,也照亮自己。”

 “可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焚尽了周围的一切,也烧得自己伤痕累累。”

 “爸爸,你说过,‘高尚不是一种天赋,而是一种选择。’”男人轻声说道,回忆似乎让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可我从未见过有人因为高尚而活得更轻松——你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和妈妈那么善良,可最后呢?”

 他的语气猛然沉了下来,低头看向墓碑上的刻字,那目光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你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被人害死,被抹去,被遗忘。”

 男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宣泄出来,但他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如果你们在天上看着我……”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沙哑,“一定会觉得,这些年的时间……是不是把你们的儿子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不知何时,一位老人出现在了雨幕当中。

 他站得很远,很远,只是打着伞,站在树下默默地看着男人,男人也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继续说道。

 “过去的一年,我被关在了阿兹卡班。”

 “没错,就是那个阿兹卡班。”

 “那地方,”男人顿了顿,声音低到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和传闻里一样糟糕。冰冷、黑暗,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摄魂怪一天到晚在你耳边呼吸的声音——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希望在一点一点被撕碎。”

 他的语调突然带上了一丝轻微的自嘲:“他们说,摄魂怪会把你最幸福的记忆吸走……但对我来说,他们好像连那都找不到多少了。毕竟,从你们离开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幸福就不多了。”

 “最开始,我也觉得自己可能撑不过去。”

 “尤其是第一次被摄魂怪靠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被卷进暴风雨的叶子、无力、绝望、无处可逃。”男人说到这里,似乎在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但后来……后来我发现,这种痛苦,竟然让我更加清醒了。”

 “阿兹卡班剥夺了一切外界的声音,让人不得不面对自己。”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它逼着你一遍又一遍回忆过去,审视自己……我发现,过去的我竟然有多时候是盲目的——信任错误的人,走错的路,甚至连理想本身都曾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