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还不懂遮掩情绪，被他这么一说，脸涨得通红，目露凶光，拳头攥紧，理智在以下犯上和忍耐中拉扯。
秦广王被他看着，捂住嘴，一副憋着笑的模样更加叫人看了就来气。
严清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功德圆满之说太过广泛，您是有所求吗？比如，想成阴神，想……”
严清话语微顿，眼中笑意越发明显：“想要拥有人类的灵魂。”
孽镜长年浸染人性与神力，生了灵智化人，本质上也属於妖族，妖族没有灵魂，无法步入轮回。
含微表情微滞，有种被看穿了心事的恼恨，不等发作，对方又道：“有所求，才有可能，您说是吗？”
“……”含微一时没有开口，秦广王一直以为他是最近几个月才生出了灵智，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已经“看”了许多，比秦广王认为得知道得更多。
他不知道自己照出过多少人的生前事，他见过纯白无辜的人，也见过浸染罪恶的恶鬼，来来往往，循环往覆，世人经历各有不同，又大同小异。
可笑的是，他只是偶然有所触动，孽镜生灵，又在秦广王的期待和帮助下化作了人形。
化人后他才觉后悔，他并不觉得做一个人有什么好的，多番惹怒秦广王也是抱着让对方将自己打回原形好去乖乖做他的孽镜的打算。
谁能想到这人被他气得跳脚也没有要将他抹去灵智打回原形的想法。
……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对一殿的重要性是否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
他化作人形，若是受伤，若是身死，那一殿孽镜，就废了。
严清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轻声道：“正因为无法知道变化，才有趣，不是吗？”
“……有什么有趣的。”含微不满，做人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哪像他以前只要好好挂在大殿上就行，也不用去学什么字，也不需要去和谁谁谁打好交道。
他不喜欢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做人没什么好的，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您若是抗拒，排斥，高高在上，那便是无聊至极，只是瞧着别人的人生，就不会觉得孤寂吗？”
秦广王不满：“喂喂喂，说谁呢？”
他之前听到严清有个能看鬼神能知天命的离谱传闻，抱着凑热闹的想法叫人给他看看，这家夥大言不惭，连个家夥事都没有，就看了他一会儿就说他“孤寂无人晓，欲作戏中人”。
这不就是在骂他吗？
秦广王之前因为太过无聊，去人间化作一个无名的侠客，后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回了地府。
回来才知道不知道哪个家夥把他给举报了，说他玩忽职守……
严清笑：“您在说什么呢？我只是以事论事。”
秦广王：“……”你最好不是含沙射影。
严清叹了一声：“要如何，全看您自己，他人如何说如何做，与您也没什么关系，从心而为就好。”
……
从心而为？
说的倒是轻松。
晋离面覆寒霜，持伞而立，整个人自然散发出一种令人不敢靠近的煞气，被他找来的人大气不敢出，只能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让这个心情差到爆炸的魔鬼注意不到自己。
天边微光显现，细密的小雨如雾，笼罩着这片被废弃的地方。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积了雨水的池塘中那条半死不活的白龙，对方的身躯掩在干枯花瓣下，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
“我说。”他一字一句开口，恐怖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有多生气：“喻言在哪儿？”
白龙的眼睛半闭，眼睛无光，若是换了别人，可能都以为这条龙已经死了，它身躯上翻开的伤口被雨水淋得惨白，也没有血再流出。
“……”没有得到回应，晋离擡头，看着身侧的桃花树，这东西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生气，在白龙的梦境中彻底死去了，这残破的枝干连这轻盈的雨水都无法承受，在慢慢的碎裂。
他难得觉得头疼欲裂，让他没有心情做什么好人。
他半夜在冥想中突觉心悸，惊醒后不安感不知从何而来，将今日之事迅速回想一遍，喻言那句“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就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说实话，对方突然问起他什么时候回地府时，他就觉得奇怪，他们关系也就那样，他回不回地府和喻言有什么关系？
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太多，他一时半会儿没去细问今日现实世界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解决的……
晋离正准备起身去联系人询问，就注意到之前被薛道成用术法具现化的红线已经淡得快要消失了。
他楞了一下，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