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非花
越往深处走, 雨就越小，反而是林中的雾气越发的厚重，行走其中犹如走在水中, 沈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已是将近天明, 喻言也不清楚他们走到了什么地方，地势有向上的趋势, 参天古木却是减少, 夜色中, 他甚至看到不少他从未见过的灌木和野花。
喻言突然往身后看去, 他身后便是气喘如牛的宁九应, 后者见他停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打了个手势问他怎么了, 喻言眉头微皱, 走近过来拉他：“师兄, 你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方的黑暗看去，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后面的树木排列和他刚刚走过时不一样了。
宁九应冷冷“哈”了一声, 整个人都不知道是被雨水还是冷汗浸透，狼狈凄惨：“下次这种好事就别叫上我了，我本想着做个文官整理整理那乱七八糟的文件讨个好处便罢了，这体力活我是真不行。”
喻言目光移开一瞬，这不是他手下没有什么阴差阴官么……
“跟上，别落下。”晋离在前面十数步外停下看向他俩：“快到了, 若是迷了路, 那就等死吧。”
喻言又听到了那窸窸窣窣什么东西在爬行的声音，背上止不住一毛, 也不管宁九应到底行不行，拉着他赶紧跟了上去。
“……”喻言看着脚下踩踏过去的山花野草，绚烂茂盛得叫人心生古怪，虽然他地理不好，但也知道这种高山之上，越往上，气温越低，适应生长的花草也越少才是……
只是如今，又潮湿又闷热，一路过来的植物让他有种进了超大型植物展览区一样。
这化龙池，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最前方的大长老才停下说了一声：“晋离大人，到了。”
喻言闻声顿时精神起来，半拖半拽地将宁九应扶着上前，又往前走了大概五六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
雨虽未再下，但天空阴沈灰暗，给人一种十分不好的想象，但眼前几步外，就是突兀陷落的巨大天坑，水面平静无波，落满了不知道哪里吹来的花瓣，而天坑边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闪闪发光，胡乱地飞舞。四周的高山环绕着天坑，让人震撼又恐惧，他们几人站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如虫豸一般渺小。
“……”喻言动作微顿，又四处看了看，忍不住发出了没见识的声音：“……嗯，然后呢？”
若这是外头某处，必定能成为户外摄影师们的新宠，他是个没什么审美的俗人，只能干巴巴夸一句绝了，但也被此景象震到了。
可他更加关心接下来怎么办。
该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脑袋上都要长毛了。
『……』
『娇儿戏～娇儿闹～』
宁九应再也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到湿漉漉的草地上，眼睛盯着这他只在旧籍中看过的化龙池，缓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飘忽空灵的歌谣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了，这声音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也像极了许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捉过了云～生出了花儿～生出了花儿～』
『见过我吗？
我是花吗？我是树吗？
是水中月吗？是雾后霜吗？』
喻言擡头望去，这声音倒是听不出对他们有什么恶意，他有些好奇，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歌又是什么意思？
『你，见过我吗～』
水面渐渐起了风，将四周聚拢的雾气吹散了去，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也跟着银入了树丛中不见了，此时明明没有阳光，喻言却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道虚幻的彩虹桥从天坑的这边落到了另一边，湖面却没有倒映出这道彩虹桥的影子。
晋离让黑蛇回到身上，转身朝喻言道：“龙门就在下面。”
“嗯？”喻言楞了，看着天上的那道彩虹桥，思考了一下晋离这句话的含义，目光缓缓落到起了波澜的湖面上，沈默了一下：“下面？天坑下面？”
他怎么看神话故事里的跃龙门都是往天上去呢？哪有往地里去的。
喻言走近来到了岸边，苦大仇深的望着这看不到底的天坑湖，纵然他没有深海恐惧症，看着这漆黑的水下世界也起了一身白毛汗。
“等等。”喻言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什么意思？叫我下去？”
他又不飞天化龙！龙门在下面关他什么事？！
晋离不耐：“那条畜生现在交给你监管，要么叫它下去化龙成了最后功德，要么直接丢它下去，那下面也是它的归所。”他压低了声音道：“叫它恢覆了神智去抓那菟丝子回来。”
喻言脸上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一路过来，他心里有所猜想，但没想到晋离还真就这么直接说出口了，他明白晋离不会做无用的事，突然叫他们来化龙池，让观月化龙必然有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