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陛下的风格啊...
思及此处,不由打眼瞧去,果然见弘治皇帝满头细汗,眼眶微红,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不由上前一步,立于殿前,对着弘治皇帝一揖道:
“陛下...张家兄弟到底是国戚,若是真的杖毙...恐损皇家威仪,或可另改其他刑法...”
弘治皇帝闻言,伏案而起,目中有些感激,然而还未等其开口,便见跪在地上的李梦阳朗声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臣以为,此二人不诛,方为有损皇室威仪!张家兄弟,当杖毙!”
弘治皇帝刚热起的心微微一凉,沉默良久,听着殿外的惨呼声愈加的低,不由扬首道:
“将这二人拖进来!”
“陛下!”
李梦阳匍匐于地,嘶声道:
“陛下金口玉言,怎可朝令夕改?!”
弘治皇帝认真的打量起自己这位户部主事,李梦阳很有才,也正是因为有才,所以才让弘治皇帝对其一个主事尚有印象。
殿内众臣皆是屏息看着弘治皇帝,几个御史言官见弘治皇帝沉默不语,不由对视一眼,纷纷以头触地,齐声高呼:
“请陛下杖毙张家兄弟!”
弘治皇帝听闻此言,身子一个踉跄,李梦阳与一众言官抬目再看,却见皇帝陛下已是眼眶之中,有了些许泪水。
“本宫倒是要看看,谁要杀本宫的弟弟!”
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众臣看去,却是张皇后面若寒霜,凤眸微动,从金銮一侧的帷幕后走出。(后门)
张皇后步入瑾身殿殿中,众臣微微躬身口呼:
“娘娘千岁...”
张皇后却是对此不闻不顾,径自行到弘治皇帝身侧,狠狠的瞪了眼这地上的李梦阳,口中喝道:
“尽是些乱臣贼子!欲要陛下残害血亲呼?!”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连忙走下金銮,拭了拭眼角,行至张皇后身畔,面上稍有些不悦,低声道:
“你怎来了?快回后宫去....”
李梦阳闻言,不由垂首高呼:
“臣!请陛下正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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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众御史言官亦是附声道:
“请陛下正国法!”
张皇后见这李梦阳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冷喝:
“正国法?我看尔等各个该杀!各个都当正国法!”
众臣不由穆然,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然而其他人不声张,跪在地上的李梦阳却是昂起了头,直视张后道:
“我大明祖制!后宫不得干政!还请皇后娘娘移驾!”
“请皇后娘娘移驾!”
“你...”
张皇后闻言,杏目圆瞪,手指着李梦阳,面上嗔怒,刚欲言语,手却是被自家丈夫扯了扯。
张皇后不由狐疑,望向弘治皇帝,她闻讯赶来,听着殿中群情汹汹,瑾身殿外又隐隐有自己两位弟弟的惨呼传来,这才冲入殿中。
这一进殿,便见到自己的丈夫正被一群臣子跪着,疑似逼宫,眼角还泛着泪。
张皇后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见到弟弟被打,丈夫也是眼角通红,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
然而弘治皇帝的手却是极其稳重,轻轻拍了拍张皇后的手背,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还未开口,便听弘治皇帝道:
“皇后且去偏殿,祖法不可改,此间有朕....”
张皇后本是不愿,但这祖制一出,饶是她再能泼辣,也是无能为力,毕竟大明以孝治天下,不孝这顶帽子,她却是背不起。
“这些个乱臣贼子,皆当诛!”
“是是是....当诛...朕这就诛了这些乱臣贼子...”
一众朝臣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陛下附和着皇后,说出这般荒唐的话,这还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吗?
大明....
要亡啊!
有老御史捶着自己的胸口,呜呼哀哉。
却见弘治皇帝,已是轻声将张皇后安抚,重新劝回了瑾身殿后。
李梦阳红着眼睛,低头触地道:
“陛下!臣死不足惜!恳请陛下诛杀张氏兄弟!以正国法啊!”
弘治皇帝勾头往殿后望了望,确认张皇后已是走远,又转目看了看李梦阳,微微叹息一声,对着自己一旁的大伴萧敬道:
“每人赏五百金...”
(明朝赏金,只要不是直言赏黄金,基本都是赏铜钱)
萧敬应命,转身去吩咐身后小宦官取钱去了。
看着殿内捶胸顿足、面红耳赤的大臣,弘治皇帝尤自不放心道:
“方才乃是与皇后戏言,此五百金,与诸卿压惊,还望勿要声张....”
“这....”
诸臣无语,却见弘治皇帝却是走上前来,将李梦阳与一众御史言官,俱是扶了起来。
李梦阳本一脸疑色,刚想要继续劝说皇帝诛杀二张,却是面色大骇,连忙下拜高呼:
“臣万死!”
旋即,其他殿内其他众臣也是面色大变,纷纷跪倒在地,高呼:“臣万死”。
就见,弘治皇帝面色肃穆,调转着身形,对着殿内众臣,弓下身子,行了一礼。
这礼哪里敢受?
众臣只好齐齐下拜。
李梦阳见此情况,太阳穴一个劲儿的跳动,直觉告诉他,要不好了....
却听弘治皇帝有些颤抖的声音,幽幽从李梦阳身前传来:
“朕...就这么一门亲...”
弘治皇帝的声音中多有哀求,众臣默然。
李梦阳尤自有些不甘,对着弘治皇帝道:
“陛下!张家兄弟如此无恶不作,若是不除!我大明国祚危矣!”
言罢,以头触地,匍匐不起。
“卿等且起,朕给尔等一个交代...”
一众大臣,见皇帝已是站直了身,这才如释重负的站起,唯有李梦阳依旧跪着。
弘治皇帝见状,也不再理他,微微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复坐回龙椅,看了看殿外,冷声道:
“将他二人带上来!”
不消片刻,一队锦衣卫,直接拖着如死狗般的张延龄、张鹤龄,走入瑾身殿,这一路拖来,遍地鲜血,血痕直至金銮殿,依旧为止。
二人被扔在殿前,百官一眼望去,见这二人下半身,俱是被打得血肉模糊,那上身衣物上血迹斑斑,隐隐还能看到肉屑,尤其张延龄,大腿上似乎隐隐得都能看到粉嫩的骨头。
众大臣纷纷以袖掩面,当真是惨不忍睹。
李梦阳见了张家兄弟这副惨样,也是微微一冷,不过,一想到那些被这二人迫害的人,便丝毫没有丁点怜悯了。
这叫惨?
被你们欺辱的人才是惨!
弘治皇帝看了看下面有些萎靡的两人,心中也是一阵心疼,自己不是说了‘着实打’吗?
怎么能打成这样呢?
弘治皇帝不由问道:
“杖了多少?”
那监刑太监微微垂首道:
“回陛下...已行了54杖,其间,寿宁侯昏了三次,建昌伯昏了一次....”
弘治皇帝看着这两个妻弟的惨样,心中虽是心疼,但面上却是面无表情,口中淡淡道:
“张延龄、张鹤龄,尔二人可还知罪?”
张鹤龄此时已是说不出话了,只能微弱的点了点头,而张延龄则是微微咬牙艰难道:
“臣弟...臣弟知错....”
弘治皇帝见这二人都已认错,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转瞬,皱着眉,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道:
“削去张延龄、张鹤龄二人爵位,贬为庶民,一应家产尽数抄没,即刻搬出府邸!”
张鹤龄听了这话,直接眼睛一瞪,再次昏了过去,而张延龄则是怔怔的看向自己的姐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弘治皇帝看到这二人如此模样,不由转过脸去,挥了挥手,道:
“给他们一人一两银子,也让他们体会一下,他们所欺压的百姓,过得又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