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阁主 作品

第346章 认罪

陈韶站到三魂已经去了两魂的刘平康跟前,凉声问道:“还不肯招吗?”

刘平康猛地一个哆嗦,回神说道:“是你,是你们安排的人!”

陈韶嗤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有看清眼前的形势。不管是不是我们安排的人,摆在你眼前的事实都是,没有人会来救你。”

“不可能,他说过……”刘平康话到一半,又猛然收了回去,“你们休想诈我!”

“行吧。”陈韶后退几步,将金知县叫过来,将先前审问刘平康时,特意写下来的罪状递给他道,“拿去前边,当着这些百姓的面儿大声念一遍,让大家都看看,杀了那么多人的恶魔到底长什么模样。”

金知县正恨着刘平康诬陷金致远,闻言大声应了句‘是’,捧着罪状便一路小跑向前,在距离围观百姓近前五步位置才停下来。随后用力清一清嗓子,展开罪状,高声念了起来。

“这就是胡说八道,”才听几句,刘平康便害怕地挣扎起来,“按照大棠刑律,即便凶手当真是我,这样大的案子,也要三堂会审之后,才能够定我的罪!你这样不经御史台、不经刑部复审就定我死罪,是大逆不道!按照大棠的律法,你也当斩!”

蝉衣不屑地‘呸’一声:“你在帮着他们杀人的时候,难道都没有打听打听?别说我们公子离京之前,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过圣旨,特赐我们公子遇奸臣逆贼,可先斩后奏。就是没有下这道圣旨,我们公子在洪源郡也杀过那么多人了,多杀你一个又算得了什么!”

精兵已经将刀磨好。

金知县也已经将罪状念完。

在百姓的群情激愤中,陈韶看一眼顾飞燕追出去的方向后,冷声下令:“行刑!”

精兵上前,唰唰两刀,将刘平康的衣物除去,片鸭一般,两块带皮的血肉眨眼便落到了地上。

痛意是在第二片血肉落地后,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剧烈的疼痛伴着始终未出现的救援人员,让刘平康终于妥协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但陈韶并没有立刻叫停。

待两个精兵各片去五六块肉后,才示意道:“带他回大堂重审!”

精兵又是唰唰两刀,砍断了捆绑着刘平康的麻绳。

刘平康双腿无力的摔在地上,看到一旁从他身上剥下的血肉,惊恐的一歪头,便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这就承受不住了?他虐杀张巧娘、田根生、李顺安等人的时候,可不见手软!陈韶讥讽地勾一勾嘴角后,漠然道:“带走!”

两个精兵将他拖回县衙,扔进大堂。

陈韶在案台前坐下,吩咐蝉衣:“去将遇害那几人的家属都请进来听审。”

“那外面的百姓……”金知县小跑着追到案台前,小心探问,“是不是也可以请进来跟着听审?”

陈韶才抬眼,金知县便赶紧解释:“是他们在闹着要进来听审。”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陈韶无可无不可道。

百姓们很快便蜂拥进来,将大堂口围得水泄不通。

等蝉衣将遇害那几人的家属领进大堂,陈韶拿起惊堂木,用力拍了两下:“肃静!”

众人立刻闭了嘴,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陈韶并未理会他们的目光,掀眼看着刘平康,冷然道:“你可以说了。”

身上的疼痛,还有伤口不断滴落的血迹及百姓们的痛骂,早让刘平康破了心防,听到问话,宣泄般地喊道:“是胡麻子,是他让我杀的人,你们该抓的人是他,不是我!”

“胡麻子是谁?”陈韶波澜不惊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杀人?”

“胡麻子是金钩坊里的打手,”刘平康咬着牙,语速极快,“他说杀一人给我十两银子,杀四人给我五十两银子,杀六人给我八十两银子。杀完人后,如果我被抓了,他会派人来救我,绝不让我受苦。”

陈韶朝傅九使了个眼色,看着傅九抓起金致远,又带着两个精兵离去后,方才收回目光,继续盘问:“他是只找了你,还是也找了别人?”

刘平康恨声道:“他只找了我!”

陈韶质问:“他为什么找你?”

刘平康一下哑了声,在陈韶的一再催问下,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前几个月,我欠了金钩坊五十两银子的赌钱,因为一直还不上,金钩坊的掌柜要剁我的手,他就说他可以替我还,但代价是替他杀人。”

陈韶:“他为什么要杀人?”

刘平康:“他没有说。”

陈韶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他在杀人的时候,还能布下那么多陷害金致远的线索,不仅不是无脑之人,反而奸诈狡猾至极!胡麻子一个赌坊里的打手,哪里来那么多钱,又为什么要杀人,即便他问后没有得到答案,暗地里也一定做过追查!

陈韶泰然自若地重新问道:“他没有说,你呢,你追查到的原因是什么?”

刘平康下意识地就想否认,陈韶从容提醒:“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并不会再给你第二次,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刘平康张一张嘴,好半晌才忌惮地以余光扫一眼大堂内的精兵,飞快说道:“他是辅国大将军的人,是辅国大将军让他找我杀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门口的百姓瞬间沸腾。

“胡说八道,”大堂内的所有精兵齐齐抽出身上佩剑指向他,“我们大将军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刘平康吓得往后缩了两步后,嘶喊道:“不是我说的,是胡麻子跟人这样说的!”

“胡麻子跟谁这样说的,你今日最好把话说清楚了,否则……”

“退下!”顾飞燕适时回来,将拎着的人扔到大堂中央后,看向不忿的一众精兵,冷然道,“怎么,想造反了?”

众精兵不甘地退了回去。

而刘平康在看清地上的人后,心底最后一丝希冀,轰然倒塌。

胡麻子,他也被抓了!

不对。

先前射箭的人是他!

他骗他!

刘平康目眦尽裂!

“你继续审,不用管他们。”顾飞燕示意陈韶。

陈韶问她:“胡麻子?”

顾飞燕道:“抓到他就带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审问。”

看一眼双眼怒瞪的刘平康,陈韶几乎确定了她带回来的就是胡麻子。又看一眼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破布的胡麻子,陈韶用力敲了两下惊堂木,在让议论纷纷的百姓安静的同时,质问道:“你杀的那六人是他指定的,还是你自己选择的?”

刘平康咬牙切齿地瞪着胡麻子:“他指定的!”

胡麻子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叫着。

陈韶用力一拍惊堂木:“说实话,否则罪加一等!”

刘平康心底一寒,骤然回神:“是我自己选的。”

陈韶冷声道:“说一说,你都是怎么选的他们,一个一个挨着说,先说阿福。”

刘平康瞬间激动起来:“那个卖菜的,是他倒霉,他从哪里走不行,非要在我犹豫的时候从那里经过,我不杀他,我杀谁!”

阿福的爹想过无数原因,却独独没有想过,竟是这么荒唐的一个理由。

阿福的爹踉跄着瘫坐在地上,麻木地看着刘平康,张开嘴,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

去金钩坊跑了个空的傅九悄悄溜进大堂,看到他的模样,赶紧过去扶他。扶了很久,也没有把他扶起来。

陈韶见他如此,微微垂下眼眸,压去所有情绪后,才再次质问:“张巧娘呢?”

“张巧娘?”刘平康似乎极满意阿福他爹的表现,张狂地大笑几声后,恨声说道,“张巧娘那个贱妇,我不过花她几个钱,她便要挟我再不娶她,就要找上许家揭穿我!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妄想让我娶她,我呸!”

张巧娘的娘一听这话,人就晕了。

但张满仓和张石头却顾不得扶他,两人猛冲上前,对着刘平康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杀我姐姐,我打死你!”

刘平康有武艺在身,岂容他们两个欺负,一推一踢,便轻松地将他们掀翻出去,“杀你姐姐怎么了,你姐姐就是个人……”

“住口!”陈韶呵斥,“再敢胡言乱语,直接拖出去斩了!”

刘平康虽住了嘴,却挑衅地朝着张满仓和张石头嘿嘿笑了两声。

“再让我看到你露出这样的表情,”顾飞燕上前,朝他膝盖腘窝踢了一脚。在他跪地的瞬间,又狠狠踩向他的后背,将他死死地踩在地上后,一点一点加力道,“我就打碎你身上的骨头,不信你试试看!”

刘平康不服气地想要将她掀翻,但挣扎了许久,也未能挪动她分毫。

顾飞燕不屑地冷笑两声,足尖顺着他的后脊往下,一路到了尾椎位置后,突然用力。

一声脆响,伴着一声惨叫后,刘平康便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顾飞燕无事人一般,退到边上,示意陈韶:“你继续。”

陈韶看一眼刘平康,又看一眼挺直腰杆莫名骄傲的一众精兵,再看一眼噤若寒蝉的围观百姓后,方才继续道:“田根生和李顺安呢,又是什么原因?”

刘平康彻底癫狂了:“田根生和李顺安,田根生和李顺安,哈哈哈哈,他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我!还有孙守义,他就是个废物,如果不是他爹,他连狗都不如,凭什么我吃这么多苦,还活得这样窝囊,而他什么也不做,每日就有花不完的钱!还有慧忍那老秃驴,我让他给我画个能让许……能让那个母老虎早死的毒咒,他却数落我狗屁的回头是岸,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陈韶静静地看了他很久。

她一直知道,人性的恶远超她的想象,但像他这样,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就夺人性命的行径,还是令她感到恶心。

压一压翻涌的怒意,陈韶极力平静道:“杀他们都有各式各样的理由,那么陷害金致远呢,又是什么原因?”

刘平康冷笑:“那得问他自己都做过什么!”

陈韶看一眼金致远,问他:“他都做过什么?”

刘平康横眉怒目道:“他都做过什么?他出身已经那么好了,院试次次不过,他爹还能给他在县衙谋个差事,我呢,我舍弃脸面,不顾旁人笑话,好不容易才入赘许家过上几天的舒服日子,他却偏要来跟我争跟我抢!”

金致远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刘平康拂然道,“你要没有,许……那母老虎为何总拿我与你作比?”

许裁锦原还打算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冷森森笑道:“拿你与他做比,是因为你们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习武,他出身比你好,却还比你努力!你自己龌龊,也当别人跟你一样龌龊?”

刘平康面色扭曲,却在面对她时,到底不敢放肆:“我不努力?我刚与你成亲那两年,许家什么苦活累活不是我做的,他帮你做过什么?你事事拿他与我作比,不就是看上了他!”

许裁锦并不与他争辩,等他将话说完,才不齿道:“看来你已经很清楚了,我许裁锦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桩错事,就是与你成亲,让你脏了我许家的门楣!”

这句话太狠了,刘平康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许裁锦面无表情地从袖中抽出早已经写好的休书,朝他扔过去:“说什么不重要,从今往后,你是你,我是我,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看到休书二字,刘平康因为受刑而惨白的脸色,霎时血红一片,“你,你,你,你要休了我……”

许裁锦懒得与他浪费口舌,后退几步,不再理他。

刘平康却不罢休,愤恨道:“我入赘许家,卑躬屈膝,受尽嘲笑,你凭什么休我,我不同意!”

说着,恼恨地将休书撕成碎屑后,用力地抛了。

随后,又迅速摸向怀中,摸了个空,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的匕首在精兵假扮山贼偷袭他的时候,已经被他们缴去了。

被休的屈辱,想自杀而无力的崩溃,让刘平康大吼几声后,用力撞向地面。

仅撞了一下,第二下就撞在了顾飞燕的鞋面。

“杀了那么多人,就想这么死了?”顾飞燕鞋尖轻轻一挑,将他翻了个身后,又迅速点住他的穴道。

陈韶扫一眼又议论起来的围观百姓,当堂宣告了刘平康的罪名后,吩咐金知县安排人将他拖出去立刻执刑。

随后,陈韶看向张儒沅、崔述、常思几个,“他刚才招供的那些话,都记住了吧?”

三人不那么确定地点一点头。

陈韶也没有考他们,直接吩咐:“那就将他招供的那些话,连同这几日搜集的证据,重新写一份案宗给我。如有不完善的地方,自个想办法补充完整。”

这几日,她虽然让他们跟在身边,但并没有直接教他们什么。

让他们重新写案宗,无疑就是在考验他们领悟了多少。

三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心里打着鼓,却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百姓们都跟着去看刘平康行刑,大堂又恢复安静。

示意傅九取下胡麻子嘴里的破布后,陈韶依旧开门见山道:“说吧,是谁指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