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依断桥 作品

第173章 春秋过客(第2页)

 “有情方能行事……公子,你是这样想的吗……”

 刘昭哑然失笑,又是看过一朵朵的浪花,望尽每一种不同的可能,或平凡,或早夭,或横死,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尽随心意。

 “看来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本心与大道,得一就要损一。”

 刘昭伸手捧起一汪清水,其上映照一人,其人刀眉虎目,龙额岳鼻,虽不怒自有威势,只静看亦生风雷,真真若天神临世,星宿下凡。

 “人说相由心生,我这颗心稀里糊涂,黑白不明,神魔难辨,这等天颜真是我的?”

 正疑惑之际,清水中的人忽然变化,眉眼低垂,形容猥琐,较之常人少了七分气量,比之地痞短了三分狠厉,端的是文不成武不就,碌碌无为正该如此。

 “不成不成!大丈夫之志,当有吐纳天地之气量,掌握寰宇之雄心,如此才不负世上一遭!”

 念头落下,水中人影又是一变,重眉星目,虎容龙威,胸膛半开似有江河奔涌,双肩巍巍能撑天地倒悬。

 “这……是我?我何德何能有此本事,便是不日破境也不见得能做到这般,不成不成!”

 那人又是一变,刀眉飞扬,眸光熠熠,俯视天地苍生,嘴角上扬,似是不屑,又是贪婪。

 “这……”

 刘昭蓦然,这人相貌虽非他所愿,但却真是他的本相,或者说是心魔的本相。

 “你啊你,也不知留你是好是坏!也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这般相貌我认了!”

 “嘿!你倒不乐意了!”

 那人撇了撇嘴,纵身一跃,从水中飞出,刘昭上下瞧了他一眼,面露赞叹,那人顿时拉下脸来,老大不满道: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你儿子吗?怎么一副吾儿英伟甚也的样子!”

 听到这话,刘昭无奈摇了摇头,慨然长叹,

 “你与我一并生下,我杀你数次,你救我数次,你因我而在,我因你蒙尘,你因我变强,我因你成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夸你……”

 “敢情你是在夸自己啊!”

 那人刀眉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说来也怪,那人容貌与刘昭别无二致,偏偏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二人,一个眉眼沉毅,堂皇正正,一个面冷威峻,邪气凛凛。

 “说罢,你怎么又出来了?”

 那人白了一眼,没好气道:

 “怎的?我就不能出来透透气?好不容易等到你问心,不趁机出来捣捣乱,怎么对得起我心魔的称号?

 我说,你难道就没发现,天下式又出现了?”

 刘昭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身为其主,他怎会察觉不到,但天下式并未能尽放其芒,不过是从沙尘变作薄蔼,仍是朦朦胧胧,犹若月过彩云。

 “没劲!”

 见刘昭不为所动,那人又是撇了撇嘴,故作怪声道:

 “啊呀呀!也不知道某人有没有发现,这儿可不是只有宙之力呐!”

 “偏你聪明!”

 刘昭笑骂一声,神色骤然凝重下来,从进来时他就感觉到了,那条大江内藏有宙之力,不,应该是岁月之力。

 “岁月之力与宙之力虽都代表着光阴,但后者缥缈不定,却容易触碰,前者实实在在,但只可远观。

 真要细较起来,宙之力是道,道化三千,有悟性就可以领悟,岁月之力是道果,果实已成,尽归天耳,非得以己身之道融进道果,也就是渡劫境才得领悟。

 我之境界与九境十二层完全不同,炼气化神本该对应聚茧境至化神境,却能和化神境较量,施展出的神魂与元神无异,神意与自身灵力融合,更是与渡劫境的法力相当,这么说我领悟岁月之力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这方天地内怎的是宙之力?”

 刘昭很奇怪,这世上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存在,何况是两个天地的道,可眼前存在的,确确实实是宙之力,而这条大江链接的却是岁月之力。

 “上次海底的秘藏存在着龙伯君的遗骸,这次又有一方寰宇存在,九州与大衍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想这么多作甚!”

 那人忽然挡在面前,嘴角扯起一抹难以言明的笑意,刘昭摇了摇头,脸色微沉,

 “这方寰宇既有宇宙之力,也有岁月与空间,贸然用它们点亮天下式,不见得会发生什么事,而且……”

 “你还未踏入大修士之列,对吧?”

 那人又是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讥讽,

 “你还真以为他们能答应?就是寿星境他们也不见得会同意!还有,你口口声声思念故乡,其实呢?震玄宗就有去归墟的阵法,你不过是在赌气罢了!”

 刘昭不言,只眉头微蹙,那人连连咋舌,又是摇头慨然,

 “你啊你,是在乎什么流放?区区这么个罪能拦得住你?而且他们凭什么流放你?因为和郡主贵女有了私情?说出去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刘昭低头蓦然,眸里微微闪动,那人嘴角轻扬,又凑到近前,以极其蛊惑的语气道:

 “问问天下式,问问祂,太子他们做的对吗?就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将你这个有功之臣流放,你的血性呢?你的怒火呢?你的魔气呢?还是说对方是太子,你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亦或是你根本就是懦夫,所谓的天下式也只敢用向弱者?”

 “够了!”

 刘昭暴喝一声,面目狰狞,口目皆红,浑身魔气缠绕,正是入魔之兆,那人见之仰天狂笑,身上同样涌起冲天魔气,

 “来吧!我们一起冲破那该死的……”

 “你说得不错,”

 刘昭将插进自己胸膛的手慢慢抽出,怪异的是竟无一丝血迹流下,而那人却是缓缓消散,

 “我的确不敢!我要谢谢你,把这层遮羞布揭开,让天下式再放光华!”

 感受着心脏处那颗与众不同的金丹,刘昭淡然一笑,眸中莹光大作,这光非是寻常之光,蕴含着他对宙之力感悟,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放眼一看,却见残阳若血,荒野茫茫,硝烟卷积着腥臭,枯草在余烬中挣扎,折断的战旗、卷刃的钢刀、破碎的铁甲、满头的华发,在这残晖里蹒跚漫踱,沟沟壑壑中尽是暗红,浑浊眸子里尸骸遍野,而奔涌不绝的大江却是那样澄澈、那样湍急,仿佛这世间的尔虞我诈、你死我亡,在此都要一泄而去,春去秋来,沧海桑田,依旧如此。

 “千古兴亡几家事,百代春秋谁是客?”

 “我是客,你也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