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骆佳佳最后之言,却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江潜不爱杀人,但对立场不同的敌人,也一向杀伐果断。
对他来说,只有该不该杀的差别,像兽南两族和韩氏,诛杀首恶后,他也不用赶尽杀绝。
像当年的寅堂、亡灵军团、或仙域的墨龙一族,他就要杀个精光。
江潜从很年轻时,就不会对不同道统之人有成见,甚至对不同种族、不同界面之人,也一向没有恶感,他自己在人类社会成长,身上流着魔族和巫族的血脉,娶的是有妖狐血脉的穆芊芊。
在江潜眼中,就只有立场问题,他并没有以正义之士自许,但保护相同立场之人、诛灭不同立场之人,他都会尽力而为。
直到骆佳佳一席话,江潜又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就算立场不同,还是能成为朋友。
人和人之间的往来,不会只有立场这一题。
江潜突然有一种感觉,或许江婷才是对的,只要找对方法,苍梦联盟和玄武宗可以共荣共存。
不过想到玄武宗长期对境内的野心、对南方的压迫,这种态度,他没有妥协的可能。
苍梦联盟和玄武宗,理论上可以共荣共存,现实上又万难做到。
他不会主动退让,而他自问了解项逸峰,项逸峰也不会主动退让。
这就和遮天大墓中,幻月一族和摩克人的状况一样,他当时和萧溯、宁珂都深谈过,双方高层都知道和平共存或许是最好的办法,却背负太多不得不的理由,让双方只能兵戎相见。
当时萧溯和宁珂都说过,要有一个契机,才有停战的可能。
后来那个契机还真的出现,就是更强大的妖梦仙君,有了共同的强大敌人,彩月部和摩克人才放下彼此间的仇怨。
然而这个契机,其实还是立场问题,在对付妖梦仙君这一点上,彩月部和摩克人立场一致。
江潜可不希望境内也来一个这样的契机,他不久后就要赶去仙域,现在若冒出一个强大的外敌,他可受不了。
「江婷能成为那个契机吗?」
江潜一边寻找穆芊芊的同时,一边喃喃自语,他忽然希望江婷真能有什么惊人之举,让停战的契机出现。
想到江婷,江潜又想到李妙瑄,对李妙瑄那不服输的个性,他也只能苦笑。
江婷连李妙瑄这关都不一定能过,还谈什么更大的影响。
江潜忍不住将意识深入乾坤鼎中,看一下项玄的状况,这可是江婷的宝贝儿子,他说什么都得救活项玄。
其实这一路过来,江潜也和项玄建立了奇妙的连系。
项玄出生以来,甚至还没有和父母相处的机会,就只和他这个舅父在一起。
进入圣极地区后,江潜不像最初只是单纯赶路,但还是时不时会去看一下项玄的情况。
江潜一直以璀璨冰莲来改变灵气性质,用以平衡项玄体内的雷火之力,此刻意识深入乾坤鼎中,突然察觉不太对劲。
项玄竟把一直保护他的冰属性灵气也融入体内。
江潜只能先找一个僻静之处,把乾坤鼎从体内取出,亲自进入乾坤鼎中,观察项玄。
他不得不承认,项玄此子的天赋,普天之下恐怕无人能及。
小小的身躯,在恐怖的雷火之力运作下,不但存活了下来,习惯以冰属性灵气保命后,竟主动引入体内,和雷火之力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而就在江潜观察项玄、寻思要再做点什么保护措施之时,茂柯的声音突然传来:「主人,天命苍松失控了!」
江潜一惊,连忙内窥,却又很快放下心来。
茂柯口中的天命苍松失控,是天命种子主动在江潜体内游走,但并没有去破坏什么,也没有让力量溢出。
这有点像是一个人搬到新环境后,想把附近都逛一逛的感觉。
江潜突然觉得,搞不好真有办法和天命种子沟通,他试着用灵气去接触天命种子,表达善意。
天命种子表达出来的态度,是既不喜欢,也不排斥,触碰到江潜的灵气后,略一停留又绕路而行。
江潜心想你脾气还不小,既然还是沟通不了,便先不去管天命种子,又把注意力回到项玄身上。
不过片刻之后,江潜又感到体内循环加剧,只好再次内窥,看看天命种子到底想做什么。
这次江潜看到,天命种子竟围绕大武千翔酒劲形成的那个循环,跟着不停转动。
「没想到你也是个爱酒之人,这样我们应该能相处的不错吧!」
从江潜接触天命树轮以来,无论还在对抗之时,或是进入江潜体内的种子之后,天命树轮总是自行其是,江潜也只能从天命树轮的反应,去推断它喜欢或讨厌什么。
没想到,这次江潜喃喃自语,天命种子竟给了明确回应。
它停了下来,用力拉动酒劲循环一下。
江潜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道:「莫非你也想喝酒?这你可喝不了。」
天命种子似乎很不服气,继续拉动酒劲循环。
江潜一开始只觉有趣,但越看越不对劲,天命种子似乎来真的,渐渐把酒劲拉扯到偏离原本的循环路线。
「别闹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凝炼的鼎虚境界,你可别破坏了。」
除了劝说,江潜也不知如何使天命种子死心。
而天命种子对江潜的劝说,丝毫不买账,现在酒劲循环已经不是一个环形,在天命种子拉扯之处,形成一个凸起。
江潜总不能在自己体内和天命种子打架,更何况天命种子也没引动天命苍松之力,就是不断拉扯酒劲循环而已。
无奈之下,江潜把酒劲循环形成的鼎虚之力,送往天命种子身上,想复制对付骆佳佳的方法,直接把天命种子灌醉。
没想到,天命种子融入酒劲后,不但没有喝醉,反而兴高采烈带着酒劲到处游走。江潜实在搞不懂天命种子的意图,天命种子把酒劲带往他体内各处,像是一条条的经脉。
想到此处,江潜突然灵光一闪:「经脉?滚烫江底?」
如果以一个微观的角度,看待江潜现在体内的情况,被天命种子带往各处的酒劲,还真像滚烫江底如迷宫般的通道。
随着天命种子到处游走,酒劲的路线越来越复杂,但也因为不断把路线拉长,比起最初的循环,酒劲也淡了许多。
江潜连忙拿出身上最后两坛大武千翔,一股脑儿全灌入腹中。
这次江潜注意到,酒劲入体后,没进入最初的循环之处,而是直接往天命种子集中。
天命种子得到补充,更加雀跃,又绕行一阵后,最后来到江潜的手掌上。
江潜原本一直在内窥,看到天命种子来到手掌后,才睁开双眼,看向自己手掌,手掌上五处穴道同时有所感应。
这是合谷、曲池、内关、神门、劳宫五个穴位。
江潜微微发力,感觉天命种子浮现在了手掌之上,但定睛一看,手掌上只是微弱的鼎虚酒劲,别说天命种子,连虚影都没有。
不用内窥,江潜也能感应到天命种子还在体内一动没动,手掌上只是天命种子引导酒劲形成如经脉般的通路后,最后送出的力量。
江潜用心感应,从五个穴位冒出来的力量,确实就是他刚领悟的鼎虚之力,但当中似乎又有些许不同。
在这鼎虚之力中,五个穴位又各带着一股独有的气息,来到江潜的掌上后,才开始交互融合。
江潜知道,五个穴位分别带出的,是鸿蒙圣焰、贪婪飓风、浮乱暴雷、璀璨冰莲、天命苍松各自的气息。
而在鼎虚之力中逐渐形成的,是他在和凌子墨一战时,所感应到的鼎凝之力。
「虚中有凝,难怪我之前无法领悟鼎凝。」
江潜喃喃自语,他已了解鼎凝的原理,只是被天命种子送到掌中的这股力量还太微弱,三清真火并没有送出第四个印记。
「应该是要提升鼎虚之力后,鼎凝才能真正成形吧。」
当江潜还在疑惑,固然他从天命种子送到掌中的力量,领悟出鼎凝之法,但天命种子不会专门为了让他领悟而这样做。
掌中的这股微弱力量,已对项玄生出感应。
江潜皱了皱眉头,天命种子一阵捣乱,竟是为了项玄?
乾坤鼎具备隔绝效果,江潜原本一直将乾坤鼎收在体内,现在则是取出了乾坤鼎,自己又进入乾坤鼎中,也就是自从获得天命种子以来,第一次不被隔绝和项玄接触。
若能救活项玄,江潜不排斥任何方法,但项玄纵然天赋异禀,江潜也不敢冒然让项玄身上有更混乱的力量。
他小心翼翼引导一丝丝掌中的力量到项玄身上,项玄全身一震。
看到项玄的反应,江潜连忙把力量收回,如同他猜测的一样,项玄还是个婴儿,一出生就面临生命之危,现在好不容易达成一个暂时性平衡,任何一点力量介入,都会让项玄出现危险。
但天命种子为何要这样做?总不会想杀了项玄吧?
江潜苦思许久,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天命种子对项玄并无恶意,这股力量确实是为了项玄而生成。
再则天命树轮之前把天命苍松带往自己体内时也没恶意,但这家伙根本不会分辨承受力,之前就差点把自己弄死。
因此江潜认为,出现在掌中的这股力量,对项玄应该有所帮助,却不能按照天命种子的做法。
他之前把乾坤鼎中的灵气,用璀璨冰莲调整成冰属性,现在冰属灵气已被项玄融合,江潜便试着把掌中这股力量,扩散到整个乾坤鼎中,让乾坤鼎中的灵气性质再次改变。
这股力量原本对江潜来说,已经十分微弱,只是幼小的项玄仍承受不了,现在将其扩散稀释,这一回,江潜看到项玄的小脸上,出现了一丝平稳的笑容。
项玄果然喜欢这股力量。
江潜吁了一口气,他原本就在想要如何增加保护措施,现在看来,天命种子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体内的天命种子,也因此安静下来,又被茂柯带了回去。
安置妥当后,江潜就打算退出乾坤鼎,不过在退出之前,又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
「乾坤鼎本就是个丹炉灵宝,现在又和我的幻魔鼎身有一样的力量,这不等同项玄在幻魔鼎身中温养?」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自己折腾多年才渐渐摸出幻魔鼎身的轮廓,江婷的儿子,从一出生就能在幻魔鼎身中温养。
小家伙喜欢就好,他这当舅父的,也很高兴能替项玄做点什么。
只希望能赶快找到无尘子,让项玄把体内的隐患彻底解除。
而一退出乾坤鼎,江潜就感应到几道气息正在朝自己接近。
他不但不讶异,还主动放出气息,让几人更方便找到自己。
前来此处的,自然是去追击千绝飞将的穆芊芊等人,蓝翎和小白也已和几人会合,穆芊芊和小白都有找到他的方法。
对穆芊芊来说,从离开苍松竹隐追击千绝飞将,再到现在和江潜会合,并没有经过多少时间,但期间江潜去了小秘境一趟,在小秘境中的时间,并不在正常的时间线上。
因为莫名其妙和骆佳佳有了牵扯,江潜有些心虚,并没主动开口询问穆芊芊追击千绝飞将的结果。
主要也是他感应不到千绝飞将的气息,推测大概是被逃脱了。
穆芊芊看到江潜心虚的表情,马上不满的说道:「我们去抓人,你却一个人跑来这喝酒!」
江潜一愣,这才想到自己刚刚为了帮天命种子补充鼎虚之力,喝掉了最后两坛大武千翔,此刻正一身酒气。
「芊芊,你误会了,我是为了项玄……」
一边说话,江潜还一边指了指身旁还没收回体内的乾坤鼎。
哪知穆芊芊一听更怒,用妖力指狠狠捏了江潜一下。
「项玄年纪这么小,你就让他喝酒!是想让我外甥也变成酒鬼吗?」
江潜看穆芊芊动不动又用妖力指,气到不想辩解。
「谁说年纪小就不能喝酒!指不定从小喝起,未来修练会有更多领悟!」
穆翔和吴青淇在一旁面面相觑,原本他们认为是穆芊芊在无理取闹,现在倒更像江潜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