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上一处山丘,山丘下方就是一大片凹地。
站在山丘向下望,满坑满谷密密麻麻的死人,黑乎乎一大片。
无遮无挡,毫无尊严。
天空盘旋着秃鹫,尸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霜。
一队人穿着灰夹袄,蒙着面,只露出眼睛,正在向尸体上泼洒灯油。
那么多死人,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一具压着一具,一个叠着一个。
一个蒙面人先看到凤药,远远喝道,“什么人,不要命了?”
“快退开!”
凤药一听便知是太监。
她招招手,“我是秦凤药,你过来。”
就怕不是内廷的人,只要在内宫伺候,都知道秦凤药大名,也都得给几分薄面。
那人一听是凤药,赶紧跑来,长揖到底,“秦大人,怎么到这种脏地方?”
“这些尸体里是不是有个姑娘?”
“好像有的。”
“麻烦你替我找出来,我要单独安葬她,那是我的故交。”
那太监面露难色,凤药道,“你跟哪个大太监?想挪挪位置不想?”
这人喜笑颜开,恨不得当场给凤药磕个头,“我那里苦,早想挪挪窝。”
“十四监你想去哪个监?要不去尚食监?那里油水大。”
“多谢大人提拔,奴才名赵欢喜。”
“去吧。”
幸亏来得巧,还没开始点火。
阿梨的尸体被几人一通寻找,才在一堆尸身下发现了她。
她的头发经过几次搬上搬下,已经乱了。
身上浸满灯油,衣服上全是血已经冻硬了。
脸上青白一片,闭着眼睛,神色安详。
凤药心中不忍,用自己的帕子蒙了她的面孔。
“给她找个地方,换身衣服吧。”
赵欢喜又挪出一辆拉柴和灯油的车让凤药使用。
两人将阿梨拉回玉郎郊外的家中。
凤药亲手为其装殓,玉郎找来一口棺木,让她干干净净入土。
全都办完,玉郎还是神色郁郁。
“阿梨姑娘的事不会让你烦心至此吧。”凤药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
“是。”玉郎老老实实回答。
“什么事能让金大人忧虑成这样?”她玩笑似地说了句,突然打住话头。
两人对视,凤药小心问,“是他?”
玉郎点头,“你可知方才那坑里除了万承吉的一点人手,都是谁?”
凤药聪慧,马上想到,“难道是影卫?”
玉郎眉头紧锁点头。
“用影卫防御死士也没问题呀。”
她马上意识到不对,“影卫身手该在万承吉死士之上吧,不应该全死光呀。”
“皇上用跟随他,和我掌握的影卫去杀跟随万承吉的影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下的命令,总之影卫杀了死士后开始自相残杀。”
凤药倒吸口冷气,那天夜里,她就在窗内同皇上一起看着外面黑衣人不分你我,杀成一片。
她那时也很奇怪,怎么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这样不是会杀错人吗?
皇上一脸高深莫测。
“为什么?”她不由发问。
“恐怕皇上对东监御司起了疑心,不信任我了。”
凤药惊讶不已。
“影卫身手太好,万一不听指挥,又那么熟悉皇宫,都是祸患。”
玉郎想了想,有句话不愿隐瞒凤药。他的妻不是胆小怯懦之人。
玉郎声音低沉和缓,“恐怕皇上已对我起了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