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初散,池塘水气氤氲,早市商贩支起竹棚,酒肆青旗招展,年轻的富家子弟着一身月白色牡丹暗纹罗衫,袖口银线锁边,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他抬手找来随从,嘱咐道:“去,买些点心来,送到观月楼去。”
随从应了一声,他得意的伸出手,另一个随从就知情知趣的将细长的金属棍递到他手里。
“到底是婶婶家人脉通达,这样的好东西也能买到。”富家公子玩耍着望远镜,这东西如今在临安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物,本地的工匠虽然烧不出这样剔透的玻璃,但总归能找到通透的水晶打磨,但仿制品比原品更贵,且望远距离也不如原品,因此在临安城中,谁能有一个望远镜,便足够各家纨绔争相奉承。
随从拍马屁:“也是公子命中富贵!”
公子乐道:“就你嘴最会说!走吧,也叫月娘开开眼。”
公子摇着他的金泥扇,抬首走进瓦舍,两旁是算命摊子,不远处的戏台上正演着张协状元,此时才晨起不久,勾栏瓦舍不够热闹,但公子并不在乎,也不为摊子南戏驻足,他直直走向其中的两层小楼,刚一进去,便对小二说:“上壶坠坑来,叫月娘作陪。”
小二显然是对这位公子格外熟悉,他满脸堆笑,先接了随从递过来的打赏,又躬身说:“您来的巧,月娘刚起,小的这就去叫。”
等上了二楼,坐进了靠窗边的长凳,公子才舍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他看向窗外的贩夫走卒,背着竹筐的老妪,突然对随从叹道:“这才是盛世景象!可惜我文才不盛,否则非作诗一首!”
随从吞了口唾沫,连忙说:“公子这是妄自菲薄,论文才,府内哪个公子是您的对手?无非是守拙藏才罢了。”
“哎,会作诗又如何?”公子摇头晃脑,“与国何益?”
“什么与国何益?”女子声音柔和,她梳着光滑的发髻,穿着如大家闺秀一般,怀抱琵琶,款款而来,“公子来得早,这会儿可无月能观。”
公子立刻说:“未观真月,只为人月。”
月娘笑了笑,她也不行礼,只自然的落座在公子对面,虽然抱着琵琶,但并没有弹奏的动作。
“月娘,你来看。”公子将望远镜递过去,“看看是不是他们说的,观千里如反掌耳。”
“这!”月娘惊呼了一声,她连忙把望远镜藏下桌,小声问,“公子哪里来的?不是说如今不许阮物进临安么?要是被发现了……快收起来!”
“休问这个,你只凑到眼前看看。”公子得意洋洋,“上回那姓周的带了一个,话里话外像是我买不到,难道偌大个临安,就他家有些人脉么?”
月娘垂下眼眸,她轻声说:“周公子为人是跳脱了一些,不过……陈公子何必与他置这个气?您是稳重人。”
既劝又捧,陈公子倒也不觉得受了指责,他撇嘴道:“上回他们来,你只顾和那姓周的唱和,把我全忘了,我得了好东西,一刻不停就来寻你,你心里也不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