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登上了火车——她吓得魂不附体,被月嬢嬢搂在怀里“叫魂”,连草妞都喊出来了。
吃煤的怪物发出嚎叫,梧桐又被月嬢嬢捂住了耳朵。
“就不该让她跟着一起来!都怪那安老四!”随行的护卫小声抱怨,“这么大点的孩子,一直待在山坳子里,吓出毛病来了吧!”
月姐也在心里暗骂安老四,她们总不能为了一个草妞,不坐火车,自己架牛车过去吧?
多耽误工夫!
但……人已经带了,火车也上了,送佛送到西,月姐只能瞪同伴一眼,手下还轻拍着梧桐的后背,轻声哄道:“不怕啊,乖了!吃不吃糖块?”
一旁坐着的路人把头凑过来,很热心地问:“你们从外头来的吧?小姑娘头一回坐火车?”
月姐生性警惕,并不答话,只低头照顾着梧桐。
阮地再好,人也还是那些人,有些恶人不会因为扫过盲就不恶了,反而因为有了见识,从小恶变成了大恶,上回她从阮地回成都府的路上,还见过有役吏上火车锁拿人牙子。
即便阮地一直禁止人口买卖,还不是有人敢于犯禁?
自然了,阮地如今狠抓人口贩卖,一旦抓到,只要罪证确凿,一律都是死刑。
孩子被拐的,爹娘能等着一家团聚,要是爹娘卖给的人贩子,那爹娘和买家也得入罪,虽说不是死罪,但几乎也得在矿场干到死了。
可罪罚如此严厉,人贩子还是没有销声匿迹。
当利润足够大的时候,杀头的买卖都有人敢做。
月姐亲眼看到那几个人贩子在被役吏抓捕的时候跃起反抗,从腰间掏出匕首,竟然是准备拼死拒捕,甚至还有人跳车,哪怕摔折一条腿都在所不惜,以前人贩子是谁都能做,老爷子老婆子都能插手,如今阮地的人贩子都是壮年男子,她就没见过二十以下,三十以上的,全部年富力强。
她还听说,现在各村每半个月就要查一回人口,女吏们带着真枪实弹的士兵过去,别说地窖,凡是能藏人的地方都要掘地山尺,就这都还有漏网之鱼——在山上挖个地窖,把人藏在里面,在地窖上铺好枯枝烂叶,轻易发现不了。
阮地的役吏勇猛……恶人也勇猛啊……
路人倒不知道月姐的忌讳,还从兜里掏出一个鼻烟壶递过来:“你给她试试,有薄荷和冰片,提神醒脑得很!闻一闻脑子就灵了!”
月姐朝对方笑了笑:“妹娃胆子小,过会儿就好了。”
路人的好心浪费了,但她也不是很在乎,一路无聊,身边又只坐着月姐一个女的,便想尽办法搭话:“你们过来干什么?做买卖吗?在哪儿下车?”
月姐失笑。
这姑娘一看就是在锦绣地方长起来的,倘若不是坏人,那就是脑子简单。
出门在外,哪有拉着生人问东问西的?换做以前,月姐遇到这样的人不是狠瞪一眼,就是一记窝心脚过去了。
出门在外都有忌讳,有人人都知道的潜规则,不是同患难过,就千万要隐藏好自己的来历和目的,免得被人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