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村落是很常见,能够下定决心一个村的人一起逃税,意味着这个村的人都沾亲带故,而去到条件险恶的贫瘠地方后,人们都会下意识的寻找一个情感纽带,在这个纽带的润滑下继续团结在一起,这个情感纽带,通常都是辈分最高,公认最有见识的老妇人。
毕竟老妇人的丈夫,和她同龄的男性长辈,通常都死得比较早。
哪怕这个老妇人可能没几个子女,本身也不再干得动活,但村民们都愿意尊重和听从她的意思,她代表的是在无强权的环境下,村民们能寻找和依附的秩序。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你们的钱?”老妇人询问。
喜娘:“如果你们愿意下山,那么可以先派几个年轻人下山干活,他们就能挣到钱了。”
“如果你们不愿意下山,那么可以找我们赊种子,有了收成之后,我们就会花钱来收粮,我们的种子更高产,还会卖给你们粪肥。”
老妇人是个老成人,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继续和中年人耳语。
这次两人商量的时间更长。
“我们不要种子,但是要粪肥。”老妇人担心是毒种子,长不出庄稼,这是老人的沉稳,不敢把一村人的性命赌在外来人的良心上,同族未必心善,毕竟历来各个民族,同族杀同族也从不手软,“年轻人可以下山。”
年轻人下山可以解决冬天粮食不足的情况,就算死在山下了,对村里人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损失。
“好。”喜娘点头,“我们会在这里待三天,三天后我们下山,你们要尽快选出下山的人。”
老妇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中年人站出来,带喜娘他们去村中最好的房子居住——原本住在这屋里的人要去亲戚家挤一挤了。
屋内没了外人,村民们才掏出自己一早就拿上的破烂陶碗,在老妇人的见证下分盐。
“多好的盐!”虽然在火光下看不清盐的成色,但一搓就能察觉到,这是细腻的白盐,以前他们能从山下村子里换到的都是粗盐,像石块,换回来之后要自己砸碎研磨,颜色接近黄灰色,还带着苦味,这种盐最便宜,山下的村落也吃不起好盐,村民砸吧了一下嘴里的咸味,“这也是我们配吃的?”
其他村民认可的喧哗——他们都认为自己占了便宜,但有便宜不占显然是王八蛋。
老妇人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她沉重道:“村里的好孩子得下山了,你们哪家有两三个孩子的,得舍出一个来。”
村民们从狂喜中冷静了下来。
但也都知道这件事不能推脱。
村子需要牺牲,每次下山换盐,总有人回不来,或许是被人害了,或许是在回村的路上被毒蛇咬了,村子想要延续,就不能吝啬人命。
每一对夫妻,都得做好面对好不容易成年的孩子死在外面的准备。
几个人站了出来。
“我的山虎可以去。”
“让我的石娘下山吧。”
“还有我的木头,他也可以下山了。”
……
老妇人微微点头,但没有人说话。
几袋盐,换了这几个年轻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