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惠嫔娘娘因着身孕卸了宫务,有些事情做起来自然不如之前方便。这些年淑嫔娘娘明里暗里受了多少苦,受了谁的苦,姑姑不会懵懂不知。如今,皇贵妃娘娘已仙去两年了,而景仁宫那位何德何能竟然有了身孕。娘娘只想问一声姑姑,皇贵妃娘娘当年失去那个男胎的仇,伤了身子无法受孕受了这么多年苦楚的仇,姑姑想不想报?”
赤鸢见颂芝没有立即出声,随即前倾了身子,伸手抓住了颂芝的手腕,微眯了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颂芝的双眸。在她来之前,黛玉就嘱咐过她,其实年世兰流产一事更多的是胤禛的手笔,宜修充其量也就是个从犯。为着年世兰对胤禛的痴情,颂芝身为年世兰的旧仆,就算是恨上胤禛也不会做什么事情——能连带着恨上宜修最好不过,可若是能让她就此卖命,就此舍弃守着念同公主长大的机会,恐怕还会缺一点火候。
“姑姑可还记得,今年年初,永寿宫莫名其妙闹了痘疫,而罪魁祸首则是那碧贵人?”
颂芝目光冷凝,抬手抓住赤鸢的手,想要掰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毕竟赤鸢习武之人出身,力气着实不小,就这一小会儿,颂芝便觉得指尖发凉了起来。可惜,哪怕如今自己日日干的已经算得上是力气粗活,和面前这小姑娘相比,还是相去甚远。
“我自然知道……你先把手放开。”颂芝跟在年世兰身边那么久,或许有些小聪明,但也基本都是用在主子身上伺候人的聪明,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弯弯绕绕她是想不明白的。“那碧贵人记恨淑嫔娘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可几个孩子到底无恙不是吗?”
赤鸢冷笑一声,松开了颂芝的手腕,摇晃的油灯下几条泛红的指痕清晰可见:“如果我说这其实是娘娘的安排,目的就是为了闹大了让皇上去查这幕后的人,看看是谁究竟有这么大的胆子,偷偷运送沾有痘浆的衣物进宫。姑姑,那三个乳母其实都是吃了药才发痘的。而那件掺了痘浆的小衣,原本只在念同公主的乳母那里有,六阿哥和六公主那里并没有找到。”
看着颂芝猛然瞪大的眼睛,赤鸢知道这话儿铁定说进她的心里了,她的身子作势朝颂芝压了过去,两个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她似乎都能看到颂芝鼻子上沁出的汗滴:“姑姑,这宫中的孩子难将养,哪怕是公主都常常早夭。当初欺压皇贵妃娘娘的人都还不愿意收手呢,难道姑姑就忍心看着公主在这后宫中如履薄冰吗?”
亮堂堂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也洒在颂芝的半边脸上,明暗交织间,只泪光晶莹如水晶,碎裂成喉间压抑的怒音。
月亮朝西又移动了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