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体重在变轻。”
这一次, 白装军雌沉默停顿的几秒内,呼吸也不见了。他用一种没有顿挫,没有起伏的僵硬声调说:“你正在离开。”
“这是结果。”时寸瑾平和地说。
离别一词具备魔力, 会在某些特殊时刻让人放下芥蒂,变得更宽容。当然, 有时候是反过来。
又是近一分钟的沉默。白装军雌:“你的目标不是瓦伦丁·冯。”
白装的阿努什卡垂眸看时寸瑾,面无表情,却能让人感受到怒火。一股金属生锈特有的偏酸性气味荷尔蒙粒子扩散弥漫在时寸瑾周身, 时寸瑾瞬间就闻不到周围的水汽和玫瑰花香了。
“你的主角是我。”白装阿努什卡的声音里产生情绪, 鲜活的情绪让他的怒火和血眸更加骇人,“我才是你要见证的存在,你此行明确为我而来!”
“但你却用恰当的沉默和语气误导我以为你要去见那些废料,你用他们转移我对你的观察,我说出的威胁就是你要见证的失权核心。得到这个, 你就会离开。你这个——咔——”忽的,一声短促的牙齿咬合音结尾。
在指责与携带怒火的词语成功刺到银发阁下之前, 白装军雌咬牙切齿地截停越说越快的质问, 没有让那句有可能伤害到阁下情绪的话完整显音。
“我不喜欢被称为首都盟阁下。”时寸瑾对此平和回应,轻轻拍了拍白装军雌的肩头,“更不喜欢刚见面就被谁绑着贴到身上。公平点, 总长, 总是太着急的那个不是我。”
“……公平。”白装军雌重复一声, 声音不再死气沉沉, 冷言嘲讽,“我的世界没有一个叫做德斯蒂尼·沙利叶的雄虫就是命运最大的不公平。你和我谈公平?和见过你的我谈公平?”
“那你要谈且想谈什么?”时寸瑾语气平和, “谈我因为受到威胁而留下的可能概率?谈我要如何才会背叛我的伴侣?谈假设我被你施以各类残酷或情./色的进犯之后, 会不会因为你是阿努什卡·卡许而原谅你?”
“穿白装的卡许, 你十分清楚在我这儿你占不到话术优势,公平论也胁迫不了我的道德观。”时寸瑾说,“我纵容伴侣的小动作只是因为我乐意看他得到成功的样子,我对伴侣回馈等量的爱意情绪,是因为伴侣能让我愉悦让我爽。我纵容一切的前置条件是我乐意,而不是因为阿努什卡·卡许这个存在是我的伴侣,我就必须爱并纵容宽恕阿努什卡·卡许的一切所作所为。”
“……”
“聪明点,长官。”银发阁下的声韵起伏始终保持在一个平和温柔的语调内,“如果你想让刻薄的辩论成为彼此最后一面的印象,我们还能,”时寸瑾还做了一个看手腕时间的动作,“再辩五分钟。”
“……”
“倒计时。”时寸瑾念,“四分五十五…”“谁导致了这一切。”白装军雌生硬地问。
“好让你去找麻烦?”时寸瑾笑了一声,“我熟悉的那个卡许,记仇之心举世绝伦。”
“不。”白装军雌一字一顿生硬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警惕那个存在。”
尽管时寸瑾手掌下的那颗心依旧跳得沉重迟缓,周身仍弥漫着令人压抑的生锈荷尔蒙气体,污染气体制造源的白装军雌血眸甚至更为鲜红,但,白装军雌在努力释放关怀。
释放银发阁下唯一有可能听进心里的文字信号。
“在那份记忆里,你虽然年轻,可你已经成为圣阁下两年,你有兵也有…控制卡许的手段,还有一套坚定的公正底线。你的地位和权力应当比现在的我更稳固更强大,更值得被尊敬。”白装军雌说。“但导致你降临于此的存在,送你来时,并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我在你的记忆里清楚见到,你当时被惊到了。”白装军雌犀利指出:“假设,我没有看到那些记忆,我对你的第一反应,必定只有绝对致死的残害。你身上佩戴着我最为重视的荣誉之一,我不会轻易放过仿造这项荣誉的任何虫族。”
“那个奇异存在想让你见证危险的我。”白装军雌顿了顿,才又说:“德斯蒂尼,警惕那个奇异,它想要你体验痛苦和受伤,想教训你,并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你是掌握实权的圣阁下,已成为世界之心,但这个奇异存在并没有平等对待你,仍然认为自己能够对你横加干涉,主导你的喜怒哀乐。”
“即使那个东西曾经并且愿意将来一直支持你,辅佐你,追随你。”白装军雌冷漠地说,“你也必须永久警惕防备那个东西。”
“它的认知有问题,认为自己仍持有某种特权身份,比圣更高的身份,在某些时刻,它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你的个体意志上,强行干扰你的意志,逼迫你顺从它的心意去做出一些决定。”白装军雌说,“世界之巅高而狭窄,只容得下一个虫族的站位。德斯蒂尼,警惕它以指导关爱之名干扰你的心智,窃取属于你的独一无二权柄。”
时寸瑾:“……”
有点意外白装残影会说这个,但又不是很意外对方说这个。权力向来养人心养眼界。
时寸瑾一瞬理解白装残影为什么选择以警告作为临别语。3.0版本的瓦伦丁·冯就是这样被3.0版鬼牌吃干净的。
客观而言,第七圣毫无预兆剥夺时寸瑾精神感知的行为,的确就和白装残影说的差不多:没有平等对待也并不尊重后辈的个体意愿,强行以上位教导者的身份干涉后辈的选择,让后辈见证苦难,进而警惕灾祸——在后辈精神里烙下属于自己的欲./望目标。
但,如果世界上什么事情都用客观理性视角看待,世界就会变成一个寒冷的大空洞,吞吃一切温情热度,活在其中的生物群体最后只会集体冻死,走向灭亡,成为历史。
时寸瑾听懂了白装残影指出的权力错位,明白残影在担心他遭遇另一种软性失权。
同时,时寸瑾也能共情第七代圣阁下见证世界毁灭好几次的恐惧之心(毕竟同样吃过四次重启暴击的系统天天在耳边叨叨),理解第七代圣阁下不管不顾送他见证灾厄的做法。有时,关怀就是带着让人无力的特质,让人哭笑不得。
对于这场错位奇遇,时寸瑾一开始有产生不喜,但不多。不悦等级大概就是在脑子里转一圈分析出利弊就不气了的程度。
但有些内情不合适细细拆讲。
最后,时寸瑾说出了白装军雌最想听到的那句话:“好的,我会牢牢记住这份善意提醒,谢谢你。”
记住。
这就是时寸瑾能给白装军雌最接近友善的态度了。
白装军雌安静了。一直到怀中阁下的重量变成一支真正的玫瑰重量,他都沉默着。
“咳…不说点什么?”时寸瑾原本想着安静消失,但周围弥漫的铁锈酸气越来越浓,他的鼻粘膜甚至产生了被酸性气体腐蚀的刺辣不适。时寸瑾轻皱眉头,开玩笑:“不然,我就要觉得你晚点会去做一些让人恐惧的糟糕恶事了。”
沉默的白装军雌这才动了动唇角,他没有看怀中阁下,冷漠地说:“是,正这样打算。稍晚一点,我会出兵袭击东境首都盟的贝林家族地,把所有贝林虫族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一个个拖出来,集中扣送囚星,审查他们过去五十年里做过的一切事情,尝试从中找到我的德斯蒂尼曾生活在此世的痕迹。”
“同时,我还要把猫眼主星占为己有,尤其是那个存在水晶圣像的地宫。”
“我会把那三尊水晶像送进科技城,重点关注那尊让你受惊的红水晶,将它粉碎拆解,以科学手段找出奇异核心,研究奇异,掌握奇异。最后,我还要奴役…”“啪。”时寸瑾面无表情伸手打了一下白装军雌的军帽前檐。
白军帽前檐一下子倒扣下来,重重打在第一军总长面无表情的脸上。
白装军雌:“。”
“最后,联盟全境族裔群体,家族,科技派系,医疗派系终于被暴虐的卡许军团压迫到触底反弹,不再畏惧异兽潮汐,只想用尽一切手段和卡许军团对冲。接着,第一军总长被俘获,第二天,你被送上断头台。”银发阁下捧读,“真棒呢,一军总长,马上就能和血腥安东尼当历史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