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南下的是两千鲜卑骑兵,由乞伏部的酋帅乞伏乌真统率,自宛城南下,过新野,直抵樊城北境。
当第一批箭雨落下的时候,正在樵采的晋兵纷纷溃逃,扔下牛车、柴禾乃至工具,钻入芦苇荡中,划着小船便跑。
没来得及跑的十余人被堵在岸上,眼中满是绝望。
数十骑远远看着他们,将他们尽量驱离河边,然后绕圈射箭,尽量脱离接触。
樵采之人中有两名护卫的弓手,只不过在突袭那一刻就被射死了。
鲜卑骑兵很清楚步弓手对他们的威胁,故第一时间集中射杀。
剩下的十几人手中多为砍柴用的斧子,外加几杆长枪,无遮无挡,四散奔逃。
箭矢破空之声不断,顷刻间就射死数人,余众绝望投降。
带队的头领扔出一捆皮索,招呼下面人去捆俘虏,同时向不远处招了招手。
小溪对岸又冒出了百余骑。
很显然,他们是为了防止被敌人绕后攻击而埋伏起来的,只不过没发挥作用而已。
经历了淮南多场战斗后,兵部已将水网密布地带的骑兵作战经验汇总成册,分发了一部分下去,至于学不学就是你的事了,吃亏了别叫唤就行。
整个九月下旬,先期南下的乞伏部鲜卑及河州氏羌一部,就在樊城范围不断清理。
主要工作就是不让贼军出外樵采,兼且捕杀信使、斥候,一步步让敌人变成瞎子、聋子。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身处云梦泽辐射范围之内,晋军又怎么可能变成真的聋子瞎子呢?至少水上交通是很难被断的,陆上交通也不一定。
不过,能阻碍敌人收集军情,让他们摸不清北方的情况,尽量迟缓他们得到情报的速度,就已经是一大胜利了。
九月底,樊城守军几平已经完全不外出了,纯靠船只来往各处,输送信使、资粮、器械。
十月初一,毛宝登城眺望,但见樊城东西两侧皆有敌军游骑出没,城西数里外甚至堂而皇之打出了大旗,粗粗修建了一个可供几千人驻守的营垒。
城北和城南当然没有敌军,盖因樊城以北有湖,城南背靠沔水,敌人只能从东西两侧进攻。
「都在修浮桥了。」经部将提醒,毛宝来到了西城,顶着西垂的金乌,
手搭凉棚,仔细观察。
沔水之上,数千步卒一一或许是下马的杂胡骑兵乓一一正在砍伐树木,修建临时浮桥。
桥梁修建完毕后,他们就会以营垒为依托,渡河南下,袭扰襄阳侧后方。
如此死守,真的好吗?毛宝第一次对这个战术产生了疑问。
摆出一副被动挨打,拖到你拖不起的架势,看似更为稳妥,但凡事有利有弊,这样可是会助涨敌军嚣张气焰,削弱己方军民士气的。
而且,如果邵贼不来强攻樊城、襄阳,只是围困,而且坚决不走,拼着死伤惨重也要打下去,那该怎么办?
以本伤人之策,最是难敌。
正在此时,城西突然驰来一骑,远远下马。
城头有军士拈弓搭箭,看向毛宝。
毛宝始终没有下令,打算听听对方说些什么。
「毛将军。」见城头无人射箭,来人胆子更大了,又前行十余步,大声道:「我乃荥阳潘公府上宾客,将军可还记得两家旧谊?」
旧谊?不存在的。荥阳潘氏乃大族,就连郑氏都矮他们一头,能与毛家这种土豪产生什么交情?
「看在听到乡音的份上,饶你不死。汝速去也,迟恐毙于箭下。」说罢,毛宝亲自拈弓搭箭,一矢飞出,落于使者身前数步。
「毛将军。」使者心中一惊,但还是有些不甘,遂道:「大梁天子素喜寒人,君若来降,富贵可期也。今步骑八十万南下荆州,迟则尽成粉,君宜细思之一一使者还待再说,却见毛宝又取出一支箭,顿时暗骂一声,狼狐跑回马匹处,上马离去。
毛宝轻轻收回箭矢,看着使者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然后又皱起眉头。
冷哼是给部下们听的,让他们坚定守御的决心。
皱眉则是心中担忧,邵贼动用了这么多兵马,肯定不甘于空手而归。最终战果怎么样且不论,樊城、襄阳守军一定会死伤惨重。
现在活生生站在他旁边的人,却不知有几人能挺到最后———
十月初二开始,若如毛宝猜测那般,越来越多的梁军步骑南下。
他们放过守御严密的襄樊不打,转而劝降起了周边诸县,并将愿意投降的豪族代表、郡县官员请到阳去面圣。
军事仗是邵慎打的,政治仗则是邵勋的事情,对南征而言,后者可能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