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清谈,少谈些神鬼志怪、尸解成仙、服散纵酒,多谈谈生财之道,有何不可?从今往后,朕要看到清谈聚会多谈及此事。读书、治产业乃至编曲、乐舞、算术、机巧都可以,这些都是正经之事。神怪之说,朕不喜。炼丹成仙,朕亦不喜。卿等记住了。」
「是。」众人纷纷应道。
「这样就对了嘛。」邵勋脸色一转,笑道:「放心。朕在北地度田,大置府兵。二十年后,府兵日众,算上胡人酋帅、朝廷官员乃至豪族大贾,能买得起江南庄园物产之人不下二百万。有这二百万人,买卖大可做得。」
「或曰江南人少,产不了那许多。那就想想办法,本来十个人才能办成的事,能不能五个人甚至三个人就办成?昔年这金谷园,水碓数十,全力开动之时,春米磨面之声远近可闻。你等可从此看手,若不会,可从别家求得,花钱就是了。或者有点志气,让自家不出任的子侄专研此物,不求人。」
「我闻北地士家之中,有很多人从生到死,既没当过官,又没授过徒,
然衣食无忧,一生潇洒。这样的日子有甚意思?不如研究些机巧之物,多为家族赚取钱财。就算做不了这些事,编些乐舞广为传播,也是有益于天下的。」
「朕都不担心你们富可敌国,你们自己忧心什么?让天下百姓能用上更好、更便宜的布,吃到以往没有机会享用的吃食,寒冬有绵衣、夏日有凉衫,生病了有廉价之药材,死后有更好的棺木,让天下财富日多一日,岂不美哉?」
「若有人还能就此着书立说,谈论生财之道,或机巧之物的制作,乃至算术、乐曲、舞艺、风物、地理等,朕来为其扬名,立授清贵之职,子孙门荫入仕,绝不食言。」
「诚然,士农工商,皆国之石民也。话虽如此,然工、商之人难矣,盖因其或收入微薄,为生计奔波,或官面上无人,战战兢兢。可若由士人行工、商之事,则无往不利。其间或有弊端,但朕不在乎,利大于弊即可。」
「今日言尽于此,下次再与卿等清谈。」
说罢,让人上些茶点。
王衍则拍了拍手。片刻之后,一队婀娜多姿的舞姬入内。
这个时候,冀州刺史王玄的僚佐王徽凑了过来,轻声道:「陛下,领舞者乃?
「罢了。」邵勋摆了摆手,道:「朕不好此道。」
小样,拿女人腐蚀我?研究过九品选妃法么?
王徽愣了一下,又道:「是,仆孟浪了。」
「汝为白身?」邵勋问道。
「是。」王徽说道:「家父乃前荆州刺史,丞相是我从父。”
「哦,王平子(王澄)的儿子。」邵勋看了他一眼,道:「令尊在琅琊做甚?」
「悠游山水,寄托幽情。」王徽说道。
「平子之能,我素知之。」邵勋说道:「琅琊老宅那边还需要他,留在家中甚好。」
王徽尴尬一笑。
「你之前在哪?」
「去了冀州,跟在眉子身边做事,整理度田籍簿。」
「下半年冀州又度田了,你还去吗?」
「眉子若忙不过来,自是要去当僚属的。」王徽小心翼翼地说道,脸上还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期待与渴求。
邵勋却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一曲舞罢,众人看了看邵勋,见他没起话头的意思,稍稍放松了些。
王衍察言观色,于是聊起了京中有人写「段子集」的事情。
这个还是很有话题性的,众人很感兴趣。
邵勋则招了招手,让桓温坐到他身旁,说道:「元子,何日去南阳?”
「臣这几日便去。」桓温低眉顺眼地说道。
「符宝若胡搅蛮缠,别理她,大丈夫当以功业为重。」邵勋说道。
「臣遵旨。」桓温松了一口气。
有这句话就行了,不信压不住新妇。
「去了那边,官场应酬、士人聚会你要「臣一定洁身自好。」桓温立刻保证道。
邵勋然。
我是让你多多与南阳官场的人打好关系,毕竟转输粮草还要地方上配合,你想哪去了?
看不出来啊,符宝调皮捣蛋十几年,居然还有这等手段,把丈夫吃得死死的。
「好,好。」邵勋连连点头,道:「尽快去吧。再过月余,朕也要南行了。
说罢,指了指在座之人,笑道:「再不把江南打下,他们都等不及了。
画再多饼,打再多鸡血,总有退潮的那一刻。
必须要让他们实打实看到承诺兑现,如此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