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京兆细川家离开四国常驻于京都后,对土佐、阿波、讃岐、淡路等治下领国的一元化的进程便嘎然而止。
土佐一国之中除了国司一条家以外,还有津野、大平、吉良、本山、安艺、香宗我部、长宗我部七家大名,并称土佐七雄。
长宗我部家在这七位大名之中也就是略占优势,比较受京兆细川家的赏识罢了。
总体而言,土佐的局势就是两个字——稀碎。
时任关白一条兼良之子一条教房下向土佐来担任国司。
这位一条兼良是室町时代有名的文学家,著述颇丰,被世人称之为‘扶桑无双之才人’。“下剋上”一词就是由他首先提出。
尽管一条兼良在文学上造诣极高,但他一生的藏书皆毁于应仁之乱中,连自己的孙子一条政房也葬身于农民一揆,他曾对此发出感慨说:“悔未能生于武家。”
有文采是真废材,能杀人才好男儿。世道如此,呜呼哀哉。
一条教房听从其父一条兼良的话,并没有迷恋京都的花花世界。就算他已经身居从一位关白的高位,依旧主动辞任官位,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转进至一条家收入最为丰厚的土佐幡多郡幡多庄,来开辟第二战场,将位于四万十川下游的中村馆(中村御所)作为一条家的本据,立志要搏出一片天地来。所谓国司是朝廷派驻各地令制国的官僚,平安时代还算是真金白银有点资本。武家兴起以后,国司跟它背后的朝廷一起失掉了实权,被幕府派遣地方的守护大名给彻底架空。
所以,一条家这个世袭罔替的土佐国国司其实是个空心汤圆,做不得数。
之所以一条教房会选择下向土佐幡多郡,是因为幡多郡不仅盛产优质木材,而且境内的清水凑邻近扶桑与大明勘合贸易的航线,从中通过交易、转卖来自大明的商品可以获得巨大的收入。
而且,一条教房若是再晚一些下向土佐幡多郡,原本隶属于一条家的庄园都快不复存在了。
当时,一条家虽然在幡多郡境内设置了代官进行管理,但因为距离京都较远,交通不便,以及后续管理不善等诸多问题持续发生。加上足利将军家权威尽失,根本无法获得任何的保障,庄园随时都有可能被代官或是邻近的国人领主所侵占。
然而号称土佐七雄的七位大名就像井底之蛙一样,从未见过京都来的大人物。
别看一条教房久居京都之中,完全是往来无白丁,谈笑有鸿儒。但他也是有些手腕的,深知拉拢土佐一国土著势力的重要性。
一条教房才抵达本据中村馆不久,便开始与邻近的国人领主们进行交好、联姻,把自己的女儿分别嫁给西园寺公宣、津野基高、町冬显等人,很快就在土佐一国站稳了脚跟,保全了一条家名下为数不多的庄园。
津野家、大平家、吉良家、本山家、安艺家、香宗我部家、长宗我部家等土佐一国大大小小的国人领主们一看是京都下向土佐的高级公卿,那还了得,能和颜悦色跟我们这些土包子说话那都是恩德。
于是,以长宗我部家为首诸位土佐武家就对远来的一条教房那是恭恭敬敬,亲自出迎,献上特产,招待得无微不至。
经过一条房家、一条房冬(伏见宫邦高亲王女婿)、一条房基(大友义鉴女婿)三代人的不懈努力下,一条家成为了雄踞西土佐半国之地的公家大名。之后还通过送养子的方式,与大内家结为了牢固的同盟关系,确保了一条家能够持续参与到勘合贸易之中,继续从中获得巨大利益。
而长宗我部家此后借着土佐国司一条家的名号,在土佐其他六位乡长面前又嘚瑟起来,完全一副“俺可是在一条大人那里都说得上话的,汝等要是不听话,一条大人分分钟弄死汝等。”
还没过多长时间,土佐这七个小矮人就看出来一条国司是表面上看着光鲜灿烂,其实是不会咬人的白雪公主。加上京都那边管领细川政元遭人暗杀,京兆细川家内部你杀我我杀你不亦乐乎,也管不着土佐这穷乡僻壤的,七个小矮人醒悟过来这是已经下课放羊了啊。
长宗我部兼序因拉虎皮当大旗,借着京兆细川家、土佐国司一条家的名头在东土佐诸郡是作威作福,已经得罪了其他六位大名。
永正五年(1508年),本山家、山田家、大平家、吉良家等土佐境内诸多国人领主联合起来围攻长宗我部家本据冈丰城。长宗我部兼序是孤立无援,回天乏力,在兵败以后被迫切腹自尽。
长宗我部兼序之子长宗我部千雄丸当时只有六岁,被家臣装在竹筐里面仓皇逃出冈丰城,逃往中村御所,去投奔土佐国司一条家请求庇护。
时任土佐国司是一条教房之子一条房家。
一条房家本就因长宗我部家以土佐国司一条家的名义作威作福而感到不满,但又不愿土佐境内出现一家强力大名,还是需要长宗我部家这个搅屎棍去维持目前的平衡,便对落难的长宗我部千雄丸说,你要是从楼上跳下去,我就帮你恢复家名。
没曾想,还是幼童的长宗我部千雄丸二话不说,不管不顾,立马从丈余的高楼一跃而下。一条房家见状大为惊讶,便按照约定与其他土佐国人领主们进行斡旋交涉,达成恢复长宗我部家家名的协议,长宗我部家这才死而复生。
永正十五年(1518年),经过长达十年时间的蛰伏,时年十五岁的长宗我部千雄丸得以在土佐国司一条家的斡旋下重返冈丰城,并在元服之后更名为长宗我部国亲。
长宗我部家全靠了土佐国司一条家的臂助,这才恢复了家名和大部分的旧领。说起来土佐国司一条家对长宗我部家是有再造的功德,最终土佐国司一条家灭亡于彼手也是求仁得仁。